他们何能
朱丽亚?哈特维格
李以亮译
讯问者和被讯问者彼此能说些什么？
他们能够使用什么共同语言？
语言是远处的山，没有哪个傻瓜
愿意动身前去寻找它了
刀子进入动物的肉体，事先不征询什么意见
苹果不会和水果刀闲谈，子弹撒落草地
谎言家的舌头如生锈的磨盘转动
流水却没有配合它的吱吱嘎嘎歌唱
对自由的渴望如云雀笔直飞向天空
带着不可动摇的忠诚，向着上帝向着太阳的面孔
相信那面孔最终会看见
小小云雀永远比愚蠢的恶人投掷的石块飞得更快
呵，鞋子和撵碎的小草之间的对话
强力和牺牲之间的对话
残忍和痛苦
烈士和施暴者的
对话，直到
因为什么在什么时候被谁打断
笔墨刑
张二棍
这是一根普通的钢笔，墨水
在笔管里，动荡不安
仿佛一滴滴，囚徒的血
——尚未洒出来，快要洒出来了
一杆笔，正是一座秘密的监狱
我摁着笔尖，像押送着
一排排伏法者，来到纸上
这洁白、空旷的刑场
我也会紧张，也会手抖。当墨水
如血迹般，在纸上洇开
那些无辜的汉字，还不知道
自己曾是一滴墨水。而现在
已成为漆黑的供词，和干涸的遗言
我握着钢笔，如一个熟练的监狱长
把一滴滴墨水的尸首，放倒在
白纸上。我写下一行，又狠心涂掉一行
仿佛杀了一遍，又剐一遍
春天来了
大解
春天来了，
装满空气的破塑料袋，
飞在空中。
春天来了，
鹰和废物都在天上，
加剧了我的不信。
春天来了，
为何我羞愧难当，
影子都在出汗？
神在路边哭泣，
不回答我。
春天来了，
死亡仍在继续。
有人从脖子上，
解下了红纱巾。
毕竟，春天来了。
最后一个苹果
阿步
我把冰箱里的最后一只苹果
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阳光穿过窗户正好落在它的身上
我站在一旁看着它
黄的地方更加金黄，红的地方更加鲜艳
那一小块儿灰色的疤痕也更加明显
老虎
曹五木
老虎从窗户挤进来
老虎从门缝下钻进来
老虎从马桶里探出头来
老虎啊，它饿了
驯兽员当当当敲开门
礼貌地要求你交出老虎
然后告诉你不要出门
因为街上都是老虎
老虎在游荡
老虎从杂技团来
老虎受了严格的训练
老虎在台上表演过“消失了”的魔术
老虎是纯洁的，除了吃它什么都不会
老虎在广场散步
老虎在广场放烟花
老虎在乡村徘徊
老虎在乡村变成猴子
老虎变成猴子吼叫
老虎按了按钮，它们要去顶楼
是的，老虎是一个，老虎是一群
六岁的老虎饿了要七十岁的老虎喂
老虎饿了，要吃，要吃
老虎从雾气里来
老虎从影子里来
老虎顺着消防梯爬上邻居家的阳台
它吃，它吃，它像个小动物
有多小？那么小，小啊，看不见
它在邻居家吃得饱饱
老虎要去街上啦
老虎要去变魔术
老虎要去找驯兽员
它饿了就要吃，它吃皮鞭
它吃布告，它吃舞台上的笼子
“一二三木头人”它不吃
驯兽员当当当敲桌子
告诉你不要到街上来
然后礼貌地要你交出老虎
你看了看四周
旗杆上的，书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