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几丛荆棘和小灌木林，阳光与天空消失在身后。微凉的风和潮湿的气息弥漫，隐隐一缕淡然的植物陈腐味道袭来。大树参天，它们有的以奇怪的姿态从崖壁下斜探着身体。地上堆积铁锈色的巴山冷杉的针叶，呈点状探出绿色的八角莲、太白韭，还有单叶的细辛。
直立和倾斜的枯树混杂在姿态各异的大树中间，一些枯死年代久的老树，只剩下五六米高的黑色的树桩，空洞地指向天空。我被向导告知，朽木不可触碰，只能扶着活树行走。森林中没有路，偶尔见到一行歪歪扭扭的野猪留下的蹄印，它们打印在布着青绿苔藓的突起地面。
苔藓的地面湿滑，底层硬质，走几步滑了进入森林的第一跤。修正行走路线，踏足在软如席梦思的针叶地面。有些细碎的阳光从树隙射进来，白亮地映在横陈在地的朽木上面，绿色的苔藓，灰白色的树舌，红色的菌子密布。
寂静的林间，听见一丝流水的声音。突起的岩石，苔藓上生着一丛石韦，直立的岩石断面或零星生长石耳。草类十分稀少，树木几乎淹死了草类。在一个约有十几平方米的空阔地带，一丛金钱草绕着一块锐角的岩石生长。
我有点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巴山冷杉和红桦树交替的阵列，或有一棵秦岭松拔地而起，地面上零落一些松塔。一只松鼠疾速地从底层的树枝爬上树梢。它的身影出现让我感觉到这里仍是有生命的世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到一片立岩的前面，看见一只凤蝶，它在密集的费菜*花上采蜜。
一道山洪深切的泥沟暴露出新鲜的棕色硬泥，沟中和两边倒伏的朽木中，间杂几棵活的树，断口现出新鲜的木质。阳光呈片状从天上劈下来，仿佛是阳光砍出这深刻的沟壑。一棵胸径足有一公尺的红桦树斑驳的红树皮被阳光映照，如同浑身燃起火焰。
依然有窒息的感觉，站在沟壑边长长的喘气，似乎这里的空气新鲜。探身看沟壑的底部，棕色泥质底部有灰白色的白云岩呈现，像山体的骨骼暴露出来。一根手腕粗的雀梅藤横过沟壑，攀援在对岸依崖而生的虬松枝上。
继续前行。我想寻找原始森林的中央部位。但是，没有奇特的景象浮现出来。那些大树不密集拥挤，也没有散开留出空旷处，它们漫不经心地生长在那里，差异只在于向阳的大树皮和枝杈上长出丛丛石韦，背阴的树皮上生长苔藓和地衣，或吊着随风飘荡的松萝。灰绿色的松萝，飘荡时若缕缕轻纱。
一片沼泽地上，虎耳草伏地而生，细碎的*花如展示它们惊叹的小表情。几丛白屈菜边上，立着纤柔的淡紫色老鹳草花。接近树边，长着阔叶的鬼灯擎和穿心莛子藨。
沼泽地阻挡了去路，拐弯绕过。森林中的沼泽地下面有地泉，深度不可知。周边可能有野兽活动，它们需要饮水。细看，果然有几条动物踏出的小径通往几个方向。忽然看到一棵巴山冷杉的树上，挂着一缕野兽的毛，黑色，像熊的毛。立时头发竖起，感觉前后左右都有眼睛盯着这里，会不会有老虎？也许会有，它往往守在其他野兽经常往来饮水的路上，趁机猎食。想到这里，赶紧离开沼泽地。
加快了脚步，直到一片宽阔的秦岭松林，累瘫，坐在松针的地毯上，取出水壶喝几口水。怪异的植物，神秘的氛围，这里有稀疏的阳光通过针叶的叶隙照进来。一只音色沙哑的星鸦站在松树上鸣叫了几声。星鸦是神农架的留鸟，它只生活在高海拔的森林，为数不多会储藏食物的鸟类。
在想，如果此时来了老虎怎么办？我这样肥硕的体魄爬树不容易呢。扫一眼身边的松树，它们的枝杆从地面一尺多高处横生，一级级横生的树枝，仿佛独柱之梯，十分好爬上去。天无绝径，原始的森林，没有谁来破坏松树的枝丫，它们就这么保留幼时生长的枝丫，并长得粗大，很好的，这里可以安心休息片刻了。
斜躺在松针毯上，正眯糊之际，被近处一阵?嗦的声音惊醒，立即坐了起来。一群松鼠在找松塔，找一个扔下，又找一个，这季节松塔里没有什么松仁了。一乐。世界上，大家都是辛勤的劳动者。
拿指南针查了一下方位，踏上回程。
古清生赞赏之情谊，大德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