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屈菜

首页 » 常识 » 常识 » 专辑年陈宗华诗歌选
TUhjnbcbe - 2020/12/11 12:55:00
年陈宗华诗歌选

母亲给我写信(外二首)

母亲给我写信

错别字很多

而且还有拼凑的

甚至还有她自己造的

有的干脆画了个图形

母亲是农民,说得最多的

还是她的鸡鸭牛羊

和五谷的收成

母亲从不问我能挣多少薪水

只是说:只要不懒,就饿不着人

母亲写给我的信

我一直珍藏着

无论我走多远

都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

比任何书法家的字迹都能打动我的心

阳历之年的最后一首诗

是赶在春节之前

看母亲,看老屋,看故乡

看雪花。雪花今年迟到了

没有来。母亲说雪花好多年没来了

自我走后就没来,兴许今年也不会来

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说雪花不会来

看着小葱蒜苗牛皮菜白萝卜泪水汪汪地望着我

在雪花不在的日子,没少受大青虫的欺负

大家都在谈论雪花的时候

我不小心朝父母头上望了一下

我幡然醒悟了,冤枉雪花了

在我不在的日子,雪花就悄悄地

搬来住在母亲的头上

母亲每天都在镜中端详更加雪亮的头发

没有想到是雪花的缘故……

我给母亲搓背

我终于回到家了

正碰上母亲反着手搓背

第一次发现母亲真的老了

多么吃力

妈,慢着

别折了手臂

我来给你搓吧

您只需教我怎么用劲儿

我搓着母亲的背

像是触到一根根木头

她的丰满去哪儿了?

难过的滋味一下涌上心头

一向高大的母亲显得更佝偻

从来不向我提一句要求

就连搓背这样的小事

都怕耽误了我

母亲不懂得什么是母亲节

我回来了

就是她的快乐

所以,一有时间,我都要回去

远走三年(外一首)

静想了三年

“重返母亲故乡的路”

出自弥尔顿之口

却被您锁死了

民国雕花床在没有血缘的地方搁着

尘埃像堵路的野草一样疯长

*泉其实是一条干涸的河流

枯绝了所有声音

彩云的暗面或许您就躲在

慈祥的启示,光线故意不串起星星

喻示一些忙碌的事件仍在发生

近在眼前,从而温暖

两眼相看

把樱桃放在盐上

谎称下雪了

滚来青铜簧片上泛光的风

碾平皱纹

你望着我

我看着你

把手轻轻碰在耳垂

谎称耳环坏了

好些燥热的晕弦并不是有病因

滋生甜蜜

你挽着我

我牵着你

把发坞盘成蝴蝶立足山头

谎称发短扎马尾不好看

繁星纷纷,白梅朵朵压断雪

乐享強暴

你扶着我

我搀着你

灯心草札记(外二章)

一切都要赶在开花之前,才有意义。

所以,母亲并不想我看到灯心草花开,这样灯心草就会分叉,就不再是她的庄稼。

她说灯心花开的时候,就是人离家出走的时候。

她要灯心草永不开花,虽然很漂亮,她也不要。

锅里的麦羹还熬着。母亲要我看着锅,别煳了。

上工的锣声响过两遍,响第三遍不到,就遭扣工分了。大黑花狗吠些什么?向日葵花刚才仰头,弟弟们还在梦中。

像稀星散落一样的麦羹,慢慢把半锅水搅黏糊起来,聚拢成布满环型山一样涨沸的月面。

我小心翼翼地把这十一个涨沸的“环型山”分到每一个碗里,晾着。

防着弟弟们醒来,第一个就是喊“饿”。

我放一点盐在里面,母亲允许我们这样一天天地长大。

灯心草从水田里收割抬到石坝上,一行一行地摊薄。流火烤出的汗下得像雨一样,淋塑出母亲的曲线里,有母亲化血为乳奶大我们的无私的随笔画,看似抽象的行云,其实又具象的山垭令我永生难忘。

母亲必须多努力,才能和壮男劳力工分平起平坐。

照得见人影的麦羹,比镜子的效果肯定会差些,母亲肯定顾不得记住这些,她总是狼吞虎咽,母亲对我相当信任。每到割灯心草的时候,母亲都要这样早起。

如果再有来世,我依然选择做母亲的长子。

从地里扯回来的*麻,在竹筒的夹击下,碎了身骨,留下了皮,这便是*麻。

母亲领回来*麻,发湿。

夜深了,母亲还在纺*麻线,夜总是被她纺得又实又长。

有了*麻线,才能在打席床上搭建草席的骨架,在骨架上梭织灯心草,在灯心草上千萬次掌下木扣子,草席才稳固牢靠紧实成布皮一样。

冰冷的*麻要撕成一丝一丝的,又不能太细了。

小纺车在母亲优雅的手势下被麻线带动着飞转。

母亲什么时候去睡的,不知道。母亲比谁都起得早,我第一个知道。

昏暗的煤油灯下,我们有时难免不一团乱麻,母亲有沏麻的功夫,纺麻的技巧,一家人终归又条理清楚,清贫地快乐着。

母亲排席的手,搓得都红肿了。

这点算什么?母亲说,这是要送到老山去的,要送进猫儿洞里去的,那里是我们的前线。

什么叫老山,什么叫猫儿洞?母亲答不上来。

把草席织好点,排紧实点,母亲一向都是老实的。

母亲说,她这一次的席子是要上前线,甚至要出彩云之南。

随着年龄的长大,我渐渐知道了母亲那一年织草席的真正去处。母亲一个小人物,织草席给国家的大变故,她说不出大道理,但明白要真实干。

我带着弟弟们腾出更多的时间给母亲,现在想来,是值得的。

外婆走的时候,母亲麻利地剥灯心草,给外婆点灯。

外婆教给她的一招一式,没有人说母亲不对。

母亲不允许任何人损坏织床、纺车、压扣、竹梭边,外婆能留下的,就是当年给我母亲的这些嫁妆。

母亲不伟大,但母亲干净。当雪崩时,我毫不质疑只有母亲举起雪花的样子是无辜的。母亲有逆行的勇气,顺应时间的表白,但怕外婆迷路。

母亲不厌其烦地剥着灯心草,点着灯守着外婆直至长出蒿草。

为了母亲,我们正在努力有家可归。母亲的家呢?母亲希望灯心草能长明……

无意中,母亲尽让灯心草开花了,不止一次又一次地把灯花拨亮。

在母亲不能种植灯心草的日子,母亲应该意识到了,灯心草,也需要美丽一次了。

灯心草花开的时候,会分叉。母亲开始希望有千万株灯心草开千万朵花,照亮离家出走。

我知道,是外婆改变了她。

灯心草织席,养活一个家。灯心草开花,温暖另一种家。

灯心草,不局限于《本草纲目》,利人健康。更在于家风承继,家训流长。

石磨

雨空压得很低,云雾与山地几乎咬合在了一起。

“中午吃石磨豆花。”

雨像蛛网一样堵在路上,只好隔雨想念推磨场景。

灶膛里燃着柴火,煮浆点卤,慢成端庄,水嫩凝脂,虚出一个白云飘逸的晴日。

糍粑红椒青椒各半,太极蘸酱,两滴香油,三片木姜叶,便可省略富顺和合江。

柔中滋长硬骨头,少年家乡才够中国味道!

镰刀和磨齿相对多少年,田土就下放多少年,工分就失业了多少年。

镰刀有多弯,石磨有多凹,石磨终究凹成圆月。

“那头笨牛,要不是犟脾气,何必做牛角梳……”

发挽牛角梳,像是压在雪线上的枯叶蝶,母亲全然不觉。

一株小菊花,从石磨压着的后背方长出来,迎着秋风,开出白花朵。

细长爪子的花瓣,抓挠仰面的磨齿。

有机体和无机体有了温度,白色的菊花瓣和石磨间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院门紧闭,铁锁锈红,仅此而已!

昂首引颈,就戮于光明,这不是黑豆腐之前世因。

仙人推磨,长流传说。蟾音堪绝,我思明月。

长齿的怀乡病出走秦砖,疏于汉简。

豆芽撑起子房,好活才能养好豆花。

小子斗不过鸡,便与石磨斗齿。

踢倒了石磨,又折返身,抱起石磨就啃……想豆花软嫩可欺,石磨未必真是吃素的。

小子更委屈了。罢了,斜抹鼻涕,止了眼泪,还是找妈妈争口气……

磨槽阵,堕落在小众的风景,流泻层次分明的爱情。

每一张磨槽都活过废旧的故事,跌下漂流的秋叶,集成纪念。倦鸟歇足饮,站在磨槽之上,想手执木枷推磨盘的小女子,竟然失语。

冬来梅开,记不住以前叫过的乳名,只记得鲁班是父亲。

空有眼、膛、脐,齿再坚硬也只是干着急。仰面朝天,看云聚云舒,春秋过后,该和谁战国?山不转水转,磨不转,也会活出细糠?

小家从来都要大磨,人口、牲畜、锦绣、素纱……单靠半边唇,数落不出其详。

梅侧扭着身子,在石磨的扇区,推转这时光的散章。

端午帖

用粽叶包裹的清香,向我打开一朵朵太阳花。

仪式已经淡如空气,河水是平静的,垂柳时而安抚风,时而安抚我。

今天,纸上的战场沙沙作响,文字活得扬眉吐气,是祝福。

河延展时间,波浪卷轴里,裹着云朵的抱负。

麦秸为塔,寒窗,不是要刻意解开艾、菖伴侣的真相。

茶无法展开V形的翅膀,只能腾起S形的曲张,完成立意。

今天台下全是黑压压的乌金,锻打虎斑纹,淬浴眼泪。允许取下角黍加冠成军,饮雄磺而百毒不侵。

母亲说,艾叶可以与五月的水相煎,洗浴身子,焕发光鲜。

鱼焦虑,摆不脱胭脂;味蕾开出莲花,散发芬芳。

千年细柳缠腰,钟情清香,甘愿一跳,何说是误作了鱼饵?

送一片艾叶给你,当我想你的纸笺,河面突然美成蓝花楹……

强说律绝,不是楚辞里的祖国。强问苍天,不是骚客的离愁。

今天,河畔,挂菖蒲剑,束艾叶裙,蘸水为酒,端位满八分,虚醉一世,实醒一时。

戴着镣铐畅谈自由,桃李有成,有待金榜题名。

打躬但见水面有影,夸张漫画,平行自己。

比如端午,比如屈子,之间就有多样版本。

种稻追溯到端午之前,有羹,才有今。

河畔曾经的古庙,自从掘出金币,就彻底消隐了根底。

大叶榕下,笔瘦方显骨力,长短其次。

河畔禁止噪声,只允许一漾一漾……

鱼,在天空成长云朵;灯,在夜空养殖繁星。

出走的人,星星指引,念念不忘青粽,仰望夜空相聚。

包粽子的母亲,唱不来《九歌》,也懂不了《天问》,头上正下着白雪……

天上吹着风,河上织着柳。

站在小扁舟上的那个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撑着竹篙,不像是在故作行为。

弄一弄金鏊阁的倒影,杨状元的遗踪与屈子的遗风恰好相遇,怀才在胸。

站在冱水河畔小扁舟上的那个人,坐在舟尾上,干脆濯著脚,无视夕阳西下……

他们席地而睡

就这样睡着了

防护服也来不及脱下

一个挨着一个

春蚕一样

沉沉的呼吸

小铜笛里淌出的小夜曲般

逆行的天使们

微笑着,静悄悄地,匀称的

莲舟泛波的梦

舒舒展展地绽放了开来

誓言如酣,轻点

别惊了他们。生死状上

他们铁一般铿锵3

连落泪也要说成沐浴露珠

疫区就是战场

生为白衣战士,疫情就是敌情

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就多一分战斗力

去病除毒

保卫大武汉,就是保卫全中国!

乡村医生

国家最小的医生

行走在旮旯角落

从插秧、打谷、搓麻将、吼山歌……中

揪出潜伏的微恙,施以草药

匡扶正路,鸡鸣犬吠,皆成好评

小疾不除,终会致命

一直认为农村农业是国家根本

扎根在此,大有作为

花花草草交他为知己,不斥西医

融为中用,象写一首拿手的现代自由诗

把父母、妻女统统安置在田园里

便在村与村之间不停奔波

诊脉山水,听闻天色,云锦烟霞

再百年梨花,暗暗发誓——

终生不离乡出走,当好国家最小的医生

第一书记的孩子(外一首)

小明放学一回到家里

把扔了的玩具一个个都找回来擦洗干净

把坏了的玩具修好装在瓦棱纸箱里

还亲自用透明胶带封好

星期天,和妈妈一起去看爸爸

把这些玩具交给那里的小伙伴

染上一身泥土的脾气

泥土紧紧的握着小明的脚丫

深一个坑浅一个凼走得好欢喜

乡村里的鸡呀、狗呀、鹅呀、兔子呀

都跑出了林子来

教会小明搓泥巴弹子

泥巴还在小明脸上画了个大花猫

脱贫攻坚

爸爸说,脱贫

是为了脱掉穷帽子

攻坚,是为了

迎来富裕新生活

家里断了炊烟

是安了天燃气

家里闲着大木桶

是装了自来水……

洗衣机,热水器

妈妈天天都是好心情

赶集不再走泥泞路

小车摩托直接开到家里

出入证

一张小小的卡片

限制了我进出生死之门

进,还是出

我真的很犹豫

想一想这些社区工作者

没日没夜地职守

我没有去添乱

两天打一个勾就两天打一个勾吧

我活着,只是受一点活罪

武汉活着,正在杀死死神

忠山壮行

常年驻扎着一支白衣队伍——

医院

经历了汶川大地震的冶炼

接受过非典型性肺炎的考验

作为川军技术过硬的兵种

再次集结出征

挽武汉于困局,振国家于危难!

忠山之巅揽月于江畔

武汉三镇不过一江之域

铁打的泸州,铁血武汉

英雄不说江头江尾

防控危情,保民生安然

大词用于壮行,小词用来辞家

疫情就是敌情,决胜只争分秒!

置之死地而后生

白衣天使适合浪漫抒情

白铠勇士从来剑拔驽张

“向死神抢人”,不能输,只能赢!

迎凯旋时——

浪花淘尽,英雄长存

忠山之巅风清气爽,白鸽长鸣

清明

1

内置在蝙蝠的肉身里

比如被夜抽出梦的那块肋骨

漂泊着光明

或者在檐下倒挂金钟

打开清明草的花蕾

祈祷已经加持过了象征手法

风行全球

离原罪越近越想独处一字幽

放下时间搬识魔化的嘴脸

牵动风筝,象放任云朵

2

那一片海留在身后

有一条弦叫做桥

我就站在前方的地方

那地方叫做岸

我们的上方有一朵朵云

镶金的那朵叫莲花

一有空就翻来看看

酷爱虚拟的她

风即是空

空即是风

蓝是我的眼泪

如这三月间的星星

3

我在山火中看到了山鬼

拖着长长的火舌

要卷走我的样子

山鬼未把山火当着敌人

夜处了一方失眠的药剂

在这庚子年的春天

要养好眼力

除了描红,几乎看不住我

几近崩溃的世界

无限接近微观的宏远

以此壮大英雄

故碑疯长,埋葬这火势

4

清明节的清明草

不是纸做的

也不是纸画的

是清明路上的人们

活生生走出来的

一个个家庭农场

在清明草开花的时刻

口无遮栏地高兴开场

告慰清明:土地又一次翻了身!

巴金纪念馆

正午时光,巴金星是孤独的。

我是孤独的。冬日的正午,被管理员反锁在馆里,与巴金独处。

唯一的食粮是书,和巴金星的诞辰。

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并未就此布置作业,巴金却意外为我开了小课。

家。春。秋……隔着透明就不再蒙尘,读着我便回暖温度。

彼此静心聆听,陈述的看板,伴随着脚步声,把自己向前推动。

直至坐下来,门依旧反锁着。

正午的独白,高研班的那些同学并不知晓,我们永远拿不到结业证的一次修行,唯我在此得到了巴金额外奖赏。

巴金一言不发,任由我思绪万千,像围栏的猎场,弓手不在,受伤的野马吻矢求安。

每一个字迹都保持着细胞的活态,轻轻一念,就醒了。

修行,加深观察和指认。

头上是瓦棱,足下是自己。中腰部系着风景,左胸部种着康乃馨,右胸部捂着石榴花。

家。春。秋。

作为评判的理由,无法顾及理由。

法道自然,移入樟木、浅溪、小桥、凉亭、葡萄藤……晒翅膀的羽毛,在意象里跳舞。

陈列并不朽。拙器于我,入骨三分,脱俗七厘。

管理员终于把门打开,阳光斜进来,影子掏出去。

住在楼上的巴金并不送我。高研班上课在即,开的是巴金以外的课题。

所有的朝圣并非只为家、春、秋而来,文旅那条线,条条爆满。

感谢反锁在正午时间,成为不多见的例外,纯粹的孤独,受益终生。

有幸,与巴金相处。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1
查看完整版本: 专辑年陈宗华诗歌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