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年2月,年仅22岁的中统女特工因刺杀汉奸丁默邨失败,而被“76号”秘密处决,牺牲前,她只有一个请求,希望能精心打扮一番,对于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说,即使死也要死的体面。
关于她的牺牲,要从两个大汉奸李士群与丁默邨的明争暗斗说起,可以说郑苹如是李士群为了排挤丁默邨的一个牺牲品。
丁默邨本是国民党中统的高级特工,年在武汉时,丁负责接待中共的大叛徒张国焘,和戴笠引起摩擦。戴笠在蒋介石面前诬告丁默邨,说他大量贪污,随后丁被撤职,在昆明落魄度日。正在此时,李士群在上海创建汉奸特工组织,因自己资历不够,就派另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中统特务翦建午,到昆明将丁默邨劝来上海,和李士群合作。
后来成立汪记国民党中央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即“76号”)时,周佛海任主任,丁默邨和李士群任副主任。但丁默邨因为自己过去的地位很高,倚老卖老,一直看不起李士群,这使李士群夫妇十分恼火。
后来李士群直接靠拢了汪精卫,就一步步把丁默邨排挤出“76号”。这就是敌伪历史上所谓“丁李交恶”,其中最精彩的就是中统女特工郑苹如谋刺丁默邨。
李士群排挤丁默邨
李士群对付丁默邨的办法,就是去除丁的得力助手,使其孤立。这种事都由别人出面,李装得像个老好人一样,使丁默邨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第一件事是唐惠民的问题
唐惠民原本是中统特务,和丁默邨最为熟悉。在丁还未到上海前,他已随李士群落水当了汉奸。丁默邨来后,唐就成了丁的心腹。
李士群看在眼里,怒在心头,就先拿唐惠民开刀。自李士群与丁默邨有了矛盾以后,唐惠民觉得夹在中间,得罪谁都不好,就想跳出是非圈子。恰好“76号”要成立“南京区”,唐就讨得这个差使,去了南京。
这在李士群看来,是调开了丁的得力助手,但在丁默邨看来,则是先把南京地区的特工权抓在手里,使李以后插不上手。
不料唐惠民到南京后,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竟暗中和重庆的中统相勾结,将南京区的电台私供中统使用,而且公开招生办训练班,实际上是替中统培养干部。日子一久,这些事被日本人和李士群知道,日方命令李士群,严加惩办。
李士群一看机会来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将丁默邨请来说明情况,弄得丁默邨十分尴尬,只得叫李士群公事公办。
李士群召开了会议说:“按说此事,惠民兄应是个死罪。现在看在丁主任面上,从轻处理,暂撤掉一切职务,软禁起来,当然是过优待的生活。”
唐惠民没有想到,案件会解决得如此顺利,从此对李士群加深了好感。不久,李士群将唐惠民调到苏州,担任重要工作,唐就完全倒在李的一边了。
丁默邨自己心里明白,这是李士群在打击他,等于削了他一只臂膀。
丁默邨与李士群
第二件事是李士群将丁默邨的心腹张小通毁尸灭迹,狠狠给了丁默邨当头一棒。
张小通原本是上海市国民党党部的中统室主任,和丁默邨是拜把兄弟。抗战以后,张小通一直潜伏在上海。自丁默邨来上海后,张已答应落水当汉奸。
此事被李士群知道,心想要是张小通一来,地位一定很高,等于又给丁默邨插上了翅膀。于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也不通知丁默邮,就将张小通逮捕,严刑拷问。
丁默邨知道李士群对自己已有成见,不便出面,就叫人找李士群说情。
李士群假惺惺地说:“早知道是丁主任的人,我就不抓了,现在马上放人。”
可是当天晚上,李士群就将张小通秘密押解去南京,交给心腹苏成德(南京特工区区长)严加看管。两天之后,张小通被勒死,并将尸体浸在硝酸水内,毁尸灭迹。
张小通死后,李士群即去找丁默邨说:“张小通昨夜越狱潜逃,不知去向。丁主任放心,正在设法追寻中。”
丁默邨心中明白,张小通已答应合作,绝不会潜逃。这明摆着又是李士群对他的打击,丁第二次失败了。
第三件事是“76号”南京区区长苏成德,在秦淮河边歌舞厅里和丁默邨的弟弟争风吃醋,举起啤酒瓶,将丁默邨弟弟当场打死。事后苏成德称,丁弟是重庆特工,在舞厅内逮捕时开枪拒捕,被当场击毙。
李士群满脸堆笑去找丁默邨,口口声声请丁主任原谅,并说:“令弟和重庆有来往,本不算是什么大事。像唐惠民这样严重的事,看在丁主任面上,不也就过去了。苏成德是个粗人,我一定叫他披麻戴孝,厚葬令弟,再恭候丁主任严加处理。”
丁默邨自知孤身一人,斗不过李土群,叹气以后,也只好算了。自此三件事后,丁默邨已感到李士群对他的严重威胁,就想自己借台阶下来,离开“76号”。
李士群得知郑苹如要刺杀丁默邨,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
重庆中统有个女特工郑苹如,三十不到的年龄,长得容貌娟秀,如花似玉。她本是国民党江苏高等法院检察官郑钺的女儿,母亲是日本人,故讲得一口流利的日语。
年,郑苹如经人介绍加入中统,利用自己出众的姿色经常周旋于日本人与大汉奸之中,刺探情报。
年“76号”成立以后,以李士群、丁默邨为首的两大汉奸血腥镇压抗日爱国人士,上海中统决定除掉伺机除掉丁默邨。
郑苹如读高中的时候,是在上海的一所法国学校,丁默邨正在上海干针对共产党的特务工作,公开身份兼任这所学校的校长,丁默邨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好色,曾和郑苹如有过一段师生恋的经历。
这段经历对于上海中统刺杀丁默邨来说,是天赐良机,郑苹如也就成了不二人选。
郑苹如受命来到上海后,她表面抹去一切政治色彩,纯粹以交际花的身份出现,混迹于风月场中,经几张小报一捧,一时竟在交际场中红了起来。
年冬天,“76号”刚成立不久,但丁默邨、李士群已经开始内讧。当时汪精卫早已到了上海,李士群已直接取得汪的信任,不再需要丁默邨。
年年底左右的一天,郑苹如打电话联系了丁默邨。
对于郑苹如在上海交际场的出现和走红,丁本来也很纳闷,一个中统女特工,怎么变成交际花了呢?但丁自己不敢到租界中去找她。现在郑来电话,要到“76号”看他,说是叙叙旧情。丁默邨又惊又疑,就答应了郑苹如。
丁默邨知道,“76号”戒备森严,她是不敢对自己有任何刺杀行动的,整天想着如何杀别人的人,也总担心着别人杀自己,丁默邨就是这样。
在铜墙铁壁似的“76号”内,丁默邨也不放心,每天晚上,都将床垫放在浴缸里,反锁了门,就在卫生间里过夜。
郑苹如来上海时,李士群已得到情报,知道她是有任务而来的,但不知是刺杀丁默邨,至于丁默邨,则一无所知。现在听到郑苹如来电话找丁默邨,李士群就知道,此来决非为了叙叙旧情,而是要对丁默邨下手。
李士群正愁没有机会除掉丁默邨,这次正好可以借郑苹如的手,除了自己的死敌。
哪知郑苹如来了,和丁默邨还真是“重叙旧情”。吃过晚饭,就住在丁的浴室里。郑苹如知道,丁防范得如此严密,要在“76号”内下手是不可能的。只有将丁引到外面去,由中统上海区的行动人员除掉他。
郑苹如住在丁处的第二天一早,李士群、叶吉卿夫妇就去叩门“贺喜”。郑苹如一见叶吉卿,就一口一个吉卿姐叫了起来,二人谈起心来。
郑苹如施展她的特工本领,对叶说:“留在重庆实在苦透了,而特工生活担惊受怕,我不想再干了,才来上海当交际花。听说老丁正和你们在一起,搞起了大事业,我才来找他叙叙。”
李士群夫妇是何等人,自然不会听她的一派胡言。当即命令警卫队长吴四宝,对郑苹如的一举一动,严加监视。只等郑苹如下手,即使丁默邨不死,李也就有戏可唱了,丁自然要滚蛋。
年12月21日,丁默邨要到虹口一个日本人家中吃晚饭。此时的丁默邨已经被女色冲昏了头脑,竟然丧失了最起码的警惕,打电话约郑苹如一起去。郑一听,机会来到,请示中统上海区后,大量行动人员就预先埋伏起来。
郑苹如去了“76号”。下午三时,丁、郑二人乘车外出。李士群夫妇料到要出事,就布置了两辆汽车,严密跟踪。
丁、郑上车后,郑忽然嗲声嗲气地说:“时候还早,陪我到西伯利亚皮货公司去看看皮大衣。老丁,要敲你的竹杠了。”
丁默邨一听,因汽车是有保险钢板的,又有武装保镖,还是顺路,而和郑接触多次,看来似乎是真心真意,当即点头答允。
汽车开到静安寺路、戈登路口,在皮货店门口停下。丁、郑随即走进店里去。就在此时,李士群指派的两辆跟踪的汽车,也在路对面停下。
皮货店门口,已有四五个中统上海区的特工,装作路人埋伏在四周。丁默邨到底是个老特工,他看到皮货店门口情况异常,就立即回头,奔出店门上车。
郑苹如一面口中喊着“老丁,你怎么啦!”一面就举起手提包为号,命令行动人员开枪。
哪知丁默邨此时已经钻进车内,在车门还未关紧时,车窗和车身上就中了数十发子弹。但这是凯迪拉克防弹汽车,未曾伤着丁默邨半根毫毛,车子就疾速而去了。
路对面的吴四宝一看,丁默邨安然无恙。就按照李士群事先的嘱咐,立即下车,4、5个特务奔进皮货店内,枪口对准郑苹如说道:“郑小姐,对不起了,请走吧。”于是,郑苹如被逮捕,押回“76号”。
李士群、叶吉卿在优待室内笑着对郑说:“苹如你也太不够交情了,竟对老丁下手。现在要委屈你先住几天,让默邨兄自己来定夺。”
郑苹如到了如此地步,自然无话可说。
李士群经考虑后没有把郑苹如关在“76号”,而是立即押送到忆定盘路35号第三行动大队,由队长杨杰负责看管。
丁默邨晚上回“76号”后,李士群夫妇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说:“丁主任受惊了。士群事后才知道,郑苹如这个女人太狠毒。”
丁默邨自知理亏,哭笑不得,也根本不知郑苹如已经被捕,竟还抱着一线希望说:“士群兄,一切都是我不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郑苹如已经抓到,现在关在第三行动大队,由丁主任发落。丁主任要不要见见她?”李士群说道。
此时的丁默邨丑态毕露,羞得无地自容,只得对李说:“士群兄作主处理吧,我哪能过问。”
李士群已决定趁此机会,将丁默邨赶出“76号”,但脸皮还不能撕破,他想要丁默邨自己走人。
于是李士群就叫人出钱发动大小报纸将此消息刊登出去。标题尽是“中统巧施美人计,死里逃生丁默邨”、“郑苹如委身刺汉奸,丁默邨险些丧狗命”等等。一时间这一政治桃色新闻,传遍上海大街小巷,成了痛骂汉奸的笑柄。
消息传到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这两个“76号”的日本后台老板那里,顿时大发雷霆,后来连汪精卫也知道了,也大骂丁默邨给“76号”丢尽了脸。
李士群的一切阴谋,终于成功。由于郑苹如长得漂亮,李就故意让周佛海的老婆杨淑慧等人到第三行动大队去“参观”。杨淑慧等阔太太见这样漂亮的女人就要死在枪下,顿生怜悯之意,要李士群将郑交她带回去管教。
但李士群装着诚恳的样子说道:“不是我要杀她,我和苹如本是老同事,但影佐和晴气那里,我求了多次没有用处,而且日本宪兵司令部那里也追得很急。”
杨淑慧等人一听日本主子要杀,就不敢再多管闲事。
郑苹如知道自己必死,但她并不甘心,尚存侥幸,她将最后一线希望,放在了第三行动大队队长杨杰身上。
她对杨杰说:“像我这样的女人被枪毙,你下得了手吗?你放我出去,我还有黄金两,我们二人逃到新加坡去,永远做一对平安夫妻,‘76号’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杨杰在金钱与美色的诱惑下自然心动,但害怕一旦逃不出上海,连自己的性命也要搭上。再三考虑,就一五一十向李士群作了汇报。李士群担心夜长梦多,会起变化,就下令杨杰,当晚在行动大队的草坪上秘密执行枪决。
执行枪决的最后一刻,郑苹如知道已无法挽回,向杨杰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希望体面的死去,杨杰心生怜悯答应了。于是郑苹如盛装打扮,洒满“夜巴黎”香水,在草地上,头部中弹毙命。
此时的丁默顿,处境尴尬,进退两难,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日本人和汪精卫痛斥一顿之后,自动辞职,退出了“76号。
丁、李交恶这最后一个回合,李士群大获全胜。从中可以看出李士群夫妇的手段高明,心狠手辣,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
随着手中权利越来越大,李士群也渐渐不把日本人放在眼里,最终李士群在年9月被日本人下毒暗杀。
而丁默邨离开“76号”之后一蹶不振,只好跟着周佛海混混日子。年3月,汪伪政府成立时,经周佛海再三从中斡旋,总算得到了一个空头的“社会部”部长的闲职。
年汪精卫死后,周佛海任汪伪行政院副院长兼上海市市长,并安排丁默邨为伪浙江省省长。抗战胜利后,丁默邨被押回南京受审,以汉奸罪被国民党法院判处死刑,在年被枪决。
结语
而对郑苹如这位女特工的评价,各说长短,褒贬不一。
有人说她只是个女特工,受命与中统谋刺汉奸,是狗咬狗的斗争。也有人说,她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谋刺大汉奸,应该肯定为正面人物。
笔者则认为,郑苹如虽是中统特工,但她是为了刺杀汉奸而献出的宝贵生命,这是一次有益于抗战的爱国之举,是一位值得我们称赞的爱国女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