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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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4/3 17: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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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刘有喜高长个大,浓眉大眼,方脸挺鼻,说话如撞钟,走路如追风,开山能种地,下河能撑船。他为人善良宽厚,办事干练周全。三十多岁已育有一男一女,男孩刘拥军,女孩刘芳媛,他们俩都是我的学生。刘有喜的妻子生女儿时难产,又没坐好月子,这便落下了一生病痛,三两天卧床,药罐不离灶膛,房间弥漫的中药味似从未飘散去。家里两钱全被这药罐子掏空了。有喜的老父亲涨水时疏浚垸坝被石头伤了腰,不能干重活,只能帮有喜打打下手,好再他有编筐织箩的好手艺,一有功夫便劈竹破篾编箩织筐。刘有喜的老母亲身体还算硬朗,白天做饭收拾家务,帮衬有喜务田拾园。夜晚和有喜爹共盏油灯分麻纺绩,织布补衣。大人们勤奋,小伢崽也不偷闲,只要放学就帮大人忙前忙后,只要是力所能及的活小兄妹俩都任劳任怨。对生病在床的母亲,两兄妹那真孝顺,抓药的是哥哥,熬药的是妹妹。药熬好了端到床边唤母亲吃药,怕母亲口苦,哥哥就从卜水罈子里抠几根辣椒萝卜端到妈妈跟前,侍候母亲吃完药便拈起一根萝卜条塞到妈妈口中。若两兄妹在外得到了一颗糖一个果一片饼干之类的零食从来不舍得自己吃,用纸或手帕小心翼翼包好放入口袋兜里,待回家给母亲吃。有时母亲也不忍心独吃,母亲就将一果一糖分成四份,母子三人加奶奶每人一丁点,大家都甜丝丝的。兄妹俩几乎每天都要搀扶妈妈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吹吹风。怕妈妈一人寂寞,兄妹俩就把学校里的趣事轮流讲给妈妈听。这兄妹俩学习上更发奋,做完农活家务,吃了晚饭,侍候妈妈躺下后,兄妹俩便将吃饭桌收拾干净,和爷爷奶奶共一盏煤油灯写作业,因而兄妹俩成绩在班里一直靠前。兄妹俩的房间墙上几乎贴满了大小奖状。一家子和和睦睦,日子虽苦也清静平和。

这刘有喜十八岁高中毕业后就回家务农了。先是在生产队当记工员,后又干会计,当队长。在家他爬山砍柴,破竹劈蔑,犁田播种,种菜捞虾。在外他带领生产队开山劈石,改水围垸,与天夺食,与地要粮。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初期除去大炼钢铁,大跃进,刮五风,吃食堂饭那些个折腾,农村总体还是较安份。何况这偏僻的山沟里,天高皇帝远。山里人又勤奋。靠山靠水,吃穿用度,只要肯干,手到擒来。虽说没多少正经田地,山坡沟渠开石填水总还是能种些红薯包谷稻子豆类的,收成虽七分靠天,三分靠人,但碰上年景好,还是能勉强吃饱。加上自家喂头猪,养群鸡鸭,河里捞些鱼虾,山民们安分守己日子过得也差强人意。

64年长沙水利电力学院的师生到穿石河实习考查,决定在穿石河水流落差最大的穿石渡上游建一座水电站。公社便抽调刘有喜领着一支青壮民工组成的施工队参与水电站的建设,而正是这次水电站建设让刘有喜名声大震。考查队在穿石渡上游堪察选址,水电站定位在落差最大的堰家湾,这里坡高岸陡,水势浩大,水流湍急,水量丰沛确是建水电站的好地方。刘有喜和民工施工队拿到图纸后仔细研究讨论认为,若是遇四月桃花水暴涨水电站恐难承担巨大的泄洪任务。不如在堰家湾旁边不远的斜坡处开一深渠,并在堰家湾与深渠处也建一栏坝,若桃花水势太大则将堰家湾至深渠处的大坝也打开,这样堰家湾泄洪压力就会减轻三分之一,保证堰家湾水流量发电的正常落差。这一方案经专家论证后最终被采纳,刘有喜因此受到公社表扬和重視,水坝一建成后他便被推选当了大队长。有了电后山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刘有喜新官上任,斗志万分。他分身有术,在大队部带领全村几乎是日夜奋战,除向天地要粮外,他还另组青壮人马砍山烧炭,碎石烧灰;而老弱妇少便磨浆下粉,织蔑编箩。一时穿石西村搞得红红火火,村民出了力有了收益,大伙心里暖暖的都觉得跟着刘有喜干,生活大有奔头。

村里众邻都念着刘有喜的好,看他忙了队上忙家里,实不忍心。有喜父母虽能搭把手帮忙,但有喜妻久病拖累,伢们崽子又小,家境终是没多少起色。男人们偷闲也都来帮衬有喜垦田播种、收晒藏粮;女人们就帮衬缝补浆纱、洒扫庭堂。日子久了,男女交往自就生出些情愫来。

离有喜家最近的一户人家姓周,男主叫周德山,女主叫彭秀丽。周德山和刘有喜是发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刘有喜大周德山半岁。房前屋后,年龄相当,这对哥俩从小就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这周德山生得十分俊秀,中等身材,细皮白嫩,清眉秀目,挺鼻薄唇。可他偏偏六岁时一场大病,被高烧烧聋了两耳,听雷声如蚊呜,和他讲话要对着他的耳朵扯开嗓子吼。也因此他从小没少被村里的孩童们欺负,不是刘有喜时不时护着他,他不知要挨多少打骂嘲笑。每每刘有喜不在身边时他受了欺负,他总是不去父母身边哭诉而是跑去找刘有喜哭诉。

“喜哥哥,刘赖子和彭痞子又打骂我了,你看屁股被甩了两条子,痛死了……"说着把单薄的裤子腿到脚脖子,撅起白嫩的屁股给刘有喜看:“你看,喜哥哥抽出两道红印子哩,呜呜呜……”这时刘有喜就会把周德山拉入怀中,用手摸着周德山的屁股“来,哥跟你揉揉就不痛了”,说着往手心吐口唾沫往红印子的地方搓揉两下"不痛了吧,还痛吗?”"不痛了,好啦,喜哥哥!"周德山提起裤子抹抹眼泪,清秀漂亮的脸膛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走,德德,我们抓鱼去。"“好啊,抓鱼去,抓了魚让姐姐用豆豉蒸蒸,有下饭菜咯"。周德山欢快地牵着刘有喜的手朝屋后的小沟渠跑去。他知道每次和刘有喜一块抓的小魚小虾都属于他的,有喜哥从不跟他争,有喜哥疼着他呢。

周德山的父母都是盲人,靠在这山区湾湾坳坳里算八字维持生计。可偏偏他们养育了一对好儿女,而且两儿女长得那叫一个绝色漂亮。在这山坳坳里十乡八里凡见过他们两姐弟的人沒人不称道两姐弟的容貌,都说:唉歪瓜结正枣,瞎眼睛珠子天照应。这对瞎子前世修了么子福份咯,生了这对仙人似的儿女。”姐姐周忆花大周德山四岁,容貌姣好,天姿聪慧,机敏过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五岁起就帮着母亲生火煮饭,操持家务。母亲生下弟弟后,除了哺乳之外,其它都是姐姐帮衬妈妈精心照看弟弟。掂脚搭登,拿东拿西,熬烂粑饭,洗屎尿片,摇篮哄睡。弟弟稍大点,姐姐就带弟弟睡,早上洗脸穿衣,晚上洗脚铺被,姐姐就像个小大人似的把弟弟照看得很是熨贴。家中有点好吃的姐姐总是让给弟弟吃,别人给了什么糖果之类自己也舍不得吃,兜回家留给弟弟吃。

七岁姐姐上学了。每天,一大早起床后趁弟弟还在熟睡,姐姐自己梳洗好,便急忙帮妈妈打下手把家务活打理好。三下两下扒几口饭便匆匆检两块红薯,一棒苞米,包几根自己腌的辣椒萝卜,叮嘱母亲几句就奔渡口而去,她总是穿石渡最早一船渡客。太阳落山时她又步履如飞从学校往家赶。三岁时,小德山白天被送到刘有喜家,由刘有喜的母亲负责照看有喜和德山这两个孩童。有时刮风落雨,姐姐来晚了,小德山就和有喜挤一头睡在小床上。朦胧中被姐姐喚醒,迷迷糊糊被姐姐背起热乎乎的小身子冲进雨雾中。“小心些忆花,别淋着德德,别跘跤子呀,我讲哒要德德就在这和有喜睡,你硬是不肯,唉,姐姐痛弟弟一丈长,弟弟能痛姐姐一寸长嘛?哦……”有喜的母亲扶着门框对着冲进夜雨中的姐弟叨叨道。

周德山十七岁那年,姐姐出嫁了,人说这是一段好姻缘。

那次赶场,姐姐把自己集攒的鸡蛋拿去卖,想扯几尺毛蓝布给弟弟裁条裤子,德德长成大小伙子了,个子猛一窜,以前的裤子都短了,吊在脚脖上,何况又读高中哩,开始讲究起来。多次搂起裤子给姐姐看:“太短哒,太短哒,姐姐……”鸡蛋摆了半上午,一直冒人问,姐姐正有些郁闷,一抬头碰上一戴眼镜的斯文男子正蹒跚着朝她摊前来了。见到卖鸡蛋的周忆花,那男子立定了双脚,痴了双眼,脸红心跳,语无伦次。“天啦,世间竟有这般美女,却生在这穷山僻壤之中……"男子扶扶眼镜心里默念道。但见眼前的女子,中挑个子,身姿如柳,一件毛蓝起小白花的褂子将她巳发育丰满的上身紧紧包住,过耳的秀发遮住了她高高衬领箍住的洁白脖子,一排留海好看的遮住宽敞的前额。半长袖子伸出一截白如莲藕般的胳膊,揉揉十指把摆卖的鸡蛋数来掂去。一双丹凤眼,一弯柳叶眉衬着她高挺的鼻梁,薄薄嘴唇含硃吐丹,喃喃细语便露出一口洁净如玉,排列精致的牙齿。修长的双腿,齐脚脖的毛蓝黑裤更衬出她身材的苗条。著一双圆口带绊的黑布鞋,没穿袜子露出雪白雪白的脚背。被这个买鸡蛋的呆子目不转睛地盯了整整几分钟,姑娘轻启红唇,微露皓齿说道:“呆子,看咯久,你买鸡蛋不?不买就走开呀……"“我买,我买买买,我都要买……”说着掏出一把钞票,“给钱钱钱,不要找了,不要找了"。“那不行,五分一个,三十个蛋,一块伍毛钱”。“好,好好……”呆子把鸡蛋放进背包里,嗫嚅着:“姑娘,你哪村的咯?”“你这呆子看上去白面书生,不知道吧,我们穿石渡头等美丽姑娘呀,哈哈哈,你个呆子,看人看直了眼呢”。“三叔爹,别乱讲咯"。被称作三叔爹的就是刘有喜的父亲,在家排行第三,人称老三,他是场上的老客,逢场必来卖他精心编织的箩筐筛子竹篮之类。周忆花拍打手帕,小心翼翼包好钱,掀开毛蓝褂子将钱塞进内衣口袋。“三叔爹,我去帮德德扯几尺布,买几个油粑粑,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去唦"。

散场数日后,那戴眼镜的男子便打听到了周忆花的家境状况及周忆花的种种情形,又通过种种关系找到穿石西村周忆花家。

这天他备足礼物,请上乡政府一位副书记和妇女主任亲自上门说媒求婚。这书记和主任带着这从省城回来的大学教师又找到西村的大队长,大队妇女主任一行五人兴高采烈来到周家。那天正巧周家盲夫妇沒出去算八字,在家翻衣晒被。突然来了这么些人很有些惊慌失措。母亲赶忙唤在院子里磨镰刀的周德山:“德德去后山喊姐姐,快去!”周德山一骨碌跑出家门,沿屋后小路飞奔,边跑边喊:“姐姐,姐姐,来人啦,家里来人啦”。正在后山砍柴的周忆花听到弟弟的喊声便收刀扯绳将柴草麻利地梱好,用尖扁担一担就下山了。见到汗光闪闪的弟弟,她抽出手帕擦去弟弟一脸的汗水,爱昵地埋怨道:“来了阎王老子,这么着急,跑咯快也不怕绊跤?帮姐担柴,姐才砍哒一点伢子哩。"说着让周德山挑上柴走前,自己则来到小水沟旁,洗脸抹汗,整发扯衣。自觉好了才急步去赶挑柴的弟弟。按说山里伢子象周德山这般大应是砍柴挑水,扶犁放耙,播种收粮样样能干了。但德山从小体弱又有几分聋加之在家父母姐姐的痛爱,在外干活有喜哥哥的帮衬,他的确干活少更别说重体力活啦。

到家后,周忆花又为客人添水续茶,把家中收藏的红薯片子,干花生抓了两盘待客。她见到那买鸡蛋的眼镜男子涨红着白脸,时不时偷偷瞄自己几眼,早就心知肚明。大队妇女主任把周忆花叫到一边道明了所以,“忆花,你父母亲都同意了,这个文老师虽比你大十岁,但人家是大学老师,工资高有地位,你被他看上是你的福分呀。年纪大些晓得痛人,跟着他你就是城里人啦还不叫我们咯里的人羡慕死唦"。“他条件是好,可是我又不了解他,瞧他那个呆子样,哪个晓得他会不会真对我好唦。再讲哒,我嫁人了德德怎么办,他体质不好又是半个聋子,我爹妈照应不了他……”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大队妇女主任静默了一下便说:“都晓得你爱弟如命,但不能因他耽误你吧,男子早晚要做汉子,他今年都十七啦,明年高中毕业就要讨堂客哒。你还不放手,他禾该长大哩。你不必挂心,你看平时有喜那样护着他,他干妈也痛他痛得要命,你耶娘虽照看他不太周全,但痛他也不弱示你哩,你就放心吧。”周德山自三岁起白天就放给有喜妈照应,有喜妈特别疼爱这两孩子,尤其是德德。不光德德生得瓷娃娃样好看,也因他耶娘一对盲人,姐姐又小,有喜妈善良厚道自然就更重周德山一些,以至三爹总说“堂客,你禾该还偏心起来哒咯,看德德比自家的崽还要重些,你去做他的娘好吧。”“要得要得,我改天就跟德德耶娘讲,把德德收做干崽子。”有喜娘就汤下面接茬道。这后来周德山就拜了有喜娘做干妈,两家关系就走得更近了。

“那好,了解一段时间再看吧!"“那禾该要得,对上了相就定下来唦,何况人家文老师暑假一过就要回长沙哩。来来来帮你打下手,搞歺饭呷就定下来算哒”这大队妇女主仼夲就为人爽快,平素又跟周亿花十分要好,说着就挽起袖子大声喊道:“德德去把你家那只叫花鸡抓来,我杀你检毛……”“主任,叫花鸡杀不得留哒生蛋哩……”周忆花也卷起了衣袖拿起淘盆去量米。“生么子蛋啰,今天来这多客总要搞几个菜唦,德德去抓鸡唦,抓哒鸡交把我,你去上院喊你干爹妈和你喜哥哥来呷饭做陪客,你问你干娘有冒得一砣腊肉。”“好,我就去抓鸡喊喜哥哥和干娘他们,

”德德总把他喜哥哥放在前头。

一会功夫一桌山里人家的饭菜就摆上了桌。酸辣椒蒸鸡、白辣椒炒腊肉、剁椒豆豉蒸火焙魚、一大碗石灰蒸蛋、红辣椒丝炒腊腸子、黄瓜皮炒腊猪脑壳肉、一港碗炒丝瓜、一碗豆角、一碗茄子、一碗酸菜炒苦瓜。好家伙十全十美一大桌,青红紫绿色香味美,看了叫人口水都要流出来哒。主客团团围坐,三爹把自己浸泡的眼镜蛇酒也带来哒:“晓得我们忆花咯样漂亮的妹子是世上的后生都要抢哒的,冒想到被你文老师要抢走哒,你莫发呆呵,要待我们花花好一世咯”。“来来来,三爹把平素舍不得呷的治腰蛇酒都拿出来哒,都筛上一杯咯,来两位书记、主任、三爹、忆花的耶娘,今天文老师托我们上门保媒提亲,我看蛮好,文老师是省城大学老师,花花是我们这方圆百里最漂亮的妹子,这叫天作地合,金玉良缘唦”大队妇女主任施展三寸巧舌唯恐不能圆满周忆花的这门亲事。席间三爹把彩礼婚期和周忆花出嫁前文老师应帮周家干的诸事当着四位保媒的干部都提出了具体的要求,如出钱修缮房子,添置家什农具等。文老师都一叠连声地答应下来。

八月中旬文老师终于带上天姿丽色的周忆花踏上回省城长沙的路。周忆花临走万般不舍,饱含热泪,语调呜咽,叮嘱万千。她抱着已高出她半个头的弟弟滾下串串热泪,一句话也说出来。她朝前来穿石渡送行的众乡邻挥挥手,掩面抽泣。文老师也眼眶含泪,只到摆渡的汉子催了数遍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登上船跳板。解缆抽跳,撑竿下水,摆渡的汉子熟练利落地完成好这一串动作后,扶着撑竿象只轻捷的燕子点水上船。船在水面打了半个转才朝对岸像支箭一样飞驰而去。再见啦,养育我的穿石河。再见,生育我的耶娘,你们虽然从末见过你们漂亮懂事勤奋孝顺女儿的俏模样,但你们已然从心底感受到了。再见,我最心疼心爱又最放心不下的德德弟弟,你要强壮起来,你要放大胆量要跟你的有喜哥哥多学学,学他胆大心细,学他行事干练,学他为人机敏……两岸青山一排排退去,水浪一波波涌来,穿石渡啊,穿石渡,你将把我们山里最漂亮最良善的忆花妹子渡向她人生的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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