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佑五年(年),兖国公主(赵徽柔)深夜扣开宫廷大门,向父亲宋仁宗哭诉自己婚后的委屈与不满。公主的这一举动,引来朝野热议、谏议大夫们纷纷上奏,指责公主不守妇道、不敬公婆。
昔日高高在上、无上荣光的大长公主。此刻,却成为了众矢之的、成为了谏官们口诛笔伐的对象。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了。她以为:女儿受了委屈,找疼爱自己的父亲撒撒娇,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她却忘了,天家无家事!自己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的父亲也不是平常人家的父亲。
赵徽柔听着外面议论纷纷,她知道自己夜扣宫门,犯了忌讳。她知道,把自己与夫家的恶劣关系摆上台面,自己必遭唾骂。可是,她不想继续忍受了,她不想和自己厌恶的人朝夕相对。所以,哪怕万劫不复,她也不愿再继续将就下去。或许她是一个勇敢的人,她敢于反抗、对封建礼教说“不”,但这也恰恰把自己推向了更加深寒的深渊。
出嫁之际的徽柔看着身边熟悉的宫人一个一个的离自己而去,她伤心、难过。自己的一时任性,连累了身边的人,乳母、怀吉、承照......都不在了。
徽柔一眼望去,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寝殿,一桌一窗、一事一物,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可是,此刻看着,却又觉得是那样的陌生。这里再也不属于自己。或许,从穿上凤冠霞帔的那一刻起,这里就不再是自己的家了。
可是,她想赖在这里。像小时候无数次的那样,撒撒娇、卖卖乖,爹爹总是拿她没办法的。这次,应该也是一样的,爹爹是那样的疼她。
《清平乐》赵徽柔剧照一、万千宠爱于一身,后宫粉黛无颜色:真正宠冠后宫的“小徽柔”。
宋仁宗宝元元年(年),小公主徽柔诞生于仪凤阁。已年过28的宋仁宗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喜不自胜的他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这个小小的人儿。于是,他厚赏朝廷、大赦天下,为皇长女积福。
宝元二年(年),封徽柔为福康公主。一生福禄安康,是仁宗对自己女儿最大的期望。仁宗膝下子嗣单薄,孩子的成活率极低。自登大宝、执掌天下以来,妃子生下的子女不少,却多夭折。福康公主是这十几年来,唯一一个健康长大的孩子。
仁宗把自己的满腔父爱倾数给了福康公主。凡其所请,无不应承。后宫诸位妃嫔,对这个机敏聪慧的公主,也是万般疼爱。仁宗多数忙于政事,无暇顾及后宫。长日漫漫、宫中寂寥,也就只有这个活泼可爱的小人儿,能给她们带去欢乐、驱散寂寞了。
幼时徽柔福康公主从出生,就在众星拱月之中长大。她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更不知人心险恶。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星星还会有月亮。所以,从小到大,她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了,烦恼的事情自然就跟着来了。这一年,是她这辈子最为风光的时刻;也是这一年,她的命运,急转直下,再也不复往昔。
大长公主的身份,为她带来无限的荣光和万人景仰的地位,却也注定了她的一生,也必将被这一身份所缚。有得亦有失,大抵如是!
少女徽柔和仁宗二、世上应无连理枝,阶下偏生断肠草:错误的婚姻,是她悲剧的开始。
婚姻,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公主,也不能例外。
庆历七年(年),宋仁宗为自己的爱女,选择了一位自认为最好的驸马,故母李氏之兄李用和之子——李玮。那一年,李玮13岁,徽柔九岁。小小的人儿,还不明白定亲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跟着大家一起欢喜、一起乐呵。
宋仁宗对自己的母亲李氏,多有愧疚。因为直到母亲逝去多年,他才知道真相。他把对母亲的愧疚,全部恩赏给了自己的舅舅李用和一家,官位一升再升。甚至,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了过去。
古代婚姻除了门当户对,还经常喜欢亲上加亲。表兄妹成亲的不在少数,比如南宋大名鼎鼎的陆游和唐婉,就是表兄妹的关系。
李玮一边是仁宗最宠爱的女儿,一边是他最亲的母家。两边都是自己最亲的人,在他的心里,再也没比这样更好了。
不知在日后,仁宗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遍体鳞伤得几乎疯魔的时候,心中是否有过一丝丝的悔恨和愧疚呢?
景佑二年(年),宋仁宗进封公主为兖国公主,并不顾众臣的反对,为年满二十岁的福康公主举行了隆重的册封礼,这是北宋立朝以来的第一例。这还不算,仁宗更是花费了数十万缗钱为她建造公主府邸。
同年,兖国公主下嫁李玮,她的母亲苗氏也母凭女贵,晋封为贤妃。宋仁宗更是给予兖国公主千贯的月钱,待遇如同皇太子。
徽柔出嫁的场景由此可见,徽柔在父亲心中的分量,竟让一向怕谏议大夫们的仁宗,屡屡为爱女破例。也是这份厚爱,让徽柔有了放肆的资本,被偏爱的总是那么的有恃无恐。
这对由皇帝亲自赐婚并隆重举行婚礼的夫妻,并没有如他所愿:夫妻琴瑟和鸣、传为佳话。反而,两个人自成亲之后,就相看两厌。公主嫌驸马貌丑无才、见识浅薄;驸马嫌公主娇生惯养、目中无人。再加上身边侍从的挑拨,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恶劣。
心中的不满,不是在沉默中死去,就是在沉默中爆发。相背而驰的两个人,总有一个人会有一天忍不住,把心中的怨愤不满爆发出来。很不幸,最后,没忍住的那个人是徽柔。
身穿凤冠霞帔的徽柔景佑五年(年),兖国公主和贴身侍从梁怀吉在庭院中月下小酌。很不巧,被婆母杨氏撞破。羞愤的徽柔,命令侍从把杨氏狠狠地揍了一顿。这还不止,她还采纳了侍从的建议,深夜跑回皇宫、扣开禁门,跑到父亲仁宗那里,控诉驸马及其家人的罪行。
这是不是恶人先告状?没有人知道,对于积怨已深的两个人来说,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再说对方半点好处了的,甚至苦大仇深的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梁怀吉一石激起千层浪,公主的这一举动,引起了朝臣们的热议。谏官们纷纷上奏,痛陈公主的过失。仁宗更是既心疼又愤怒,于是重罚了李玮,并把公主的陪嫁宫女、宦官,贬的贬、散的散。独留下公主在皇宫中,正式与驸马分居,并派了一批新的侍从照顾公主起居。
公主本来只是想离开公主府、离开李家,没想到却因此受到言官们的谴责和天下人的耻笑,更是连累了身边的人。本就有疾的公主,经此一事,大受打击,病情愈发严重了。她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发病的时候,更是上吊、投井、纵火烧宫......
徽柔和其母苗贤妃看着公主这个样子,苗贤妃看着独女如此的痛苦,如痛在她的身上。于是,她派宦官王务滋去到李家做管家,盯着李玮,期望能找到驸马的错处,好让驸马与公主和离。可惜,事与愿违,尽管她和俞充仪努力过,却始终没有办法。
宋仁宗见公主此状,亦是万分痛心。于是,他把怀吉和承照召回了宫中,侍奉公主,希望这样公主的病情能有所好转。为此,谏官们纷纷上奏,太常博士傅尧俞更是质问仁宗:主恃爱薄其夫,陛下为逐玮而还隶臣,甚悖礼,为四方笑,后何以诲诸女乎?公主恃圣宠而薄待自己的丈夫。今天陛下贬了李玮却召回公主侍从,实在有违常理。你这样会被天下人耻笑的,以后还怎么教育其他公主呢?但是,仁宗理都不理,直到司马光上奏《论公主内宅状》《正家札子》,以太宗处理兖王装病一事为例,请求仁宗好好教育公主,遣散恶仆。
最后,仁宗看召回怀吉等,公主的狂疾依然无法痊愈,她依然厌恶驸马,不肯回公主府。而又感怀母家之境况,便又把公主旧仆悉数遣散出去。
司马光力谏嘉佑七年(年),李玮之兄李璋,上奏称玮愚,不足以承天恩,乞赐和离,仁宗应允,自此,徽柔终于如愿所偿,离开了公主府。那个金碧辉煌,却承载着她太多痛苦的府邸,她终于不用再回去了。即使被降为沂国公主,她内心也该是无比欢喜的吧。自此,不论李玮是升是贬,如何恩宠,都与她无关了。
可惜,这样快活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个月之后,宋仁宗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一道圣旨,恢复了李玮驸马身份,并升公主为岐国公主。
不知道仁宗此举何意?但是,公主听闻此消息,必定是惊痛万分的。本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踏入公主府了。没想到,最后却还是被困在了里面,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吗?
李玮三、始之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香消玉殒方得自由。
嘉佑八年(年),宋仁宗崩逝,英宗即位。升岐国公主为越国长公主,并把公主们悉数赶出宫,为自己的儿女腾位置。即使富弼上奏质问,亦没有改变结果。
无处可去的赵徽柔,又回到了父亲为自己建造的公主府里。公主府依然金碧辉煌,只是公主却早已没了当初府邸新落成的那份喜悦;有的只是无比的哀伤。
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金屋藏的不止是美娇娥,或许还有行尸走肉般的女子。没有亲人、没有故人,举目望去,尽是陌生的样子。谁来听说诉衷情、谁来对饮慰余生?再也没有了。
听说,侄子又给她升了位分,她现在是楚国大长公主了。可是,这些虚名对于心死的她又有何意义?不过又是加在身上的一把枷锁罢了。对于她而言,再没有比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让她无比厌恶(想必他也是极其厌恶自己的)的人,更让他开心的了。可惜,最疼她的人早已不再人世,又还有谁会怜悯、心疼自己呢?大概是没有了吧!
熙宁三年(年),年仅33岁的赵徽柔,薨逝于长公主府。她终于自由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自己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大宋那个尊贵的公主了,她只是赵徽柔而已。
如果有来生,你,还要做公主吗?
四、总结:
半世尊荣、半世疯魔。这个有着最华丽的出场,却又是最惨淡的方式收场的公主,她的一生,着实令人唏嘘。本以为从小机警聪慧的她,会向自己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做全天下最快乐的女子。不曾想,最后却是玮不恤长主,衣服饮食药物至于呼医,亦多作阻隔。长主衣衾乃至有虮虱,至自取炭生火,炭托伤面。为何会落到这般境地?
父之过、母之过?我想,究其原因更多还是在于她自己。古代多数女子,婚姻都是父母之命、由不得自己做主。但是,丈夫无法选择,生活却可以选择。身份如此尊崇的她,即使无法夫妻琴瑟和鸣,却也本可以衣食无忧、受人尊敬过完这一生的。
就这样无爱无情过一生也好、和离也好,有那么多的方法,她却选择了一种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把自己置于炭火之上,最后粉身碎骨。
人生在世,怎可事事称心如意?当我们处于逆境中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冷静、保持一颗乐观积极的心,慢慢地去解决问题。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冷静的寻求方法,总有一天会柳暗花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参考资料:《宋史.外传》《涑水记闻》《续资治通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