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24小时-钱江晚报记者章咪佳通讯员王平
明代的一对师徒曾经有这样一段人生思考——刘观时问老师王阳明：“一个人的感情在将发未发时，是什么气象？”王阳明回到：“哑巴吃黄连，与你说不得。”
这大概就是多数后人对黄连这种植物的印象了，极苦。不是和痛苦的感情相联系，就是和病痛时那味药的记忆相连，反正就是很苦，最好避而远之。
可是现实是相反的，黄连自己，才一直在吃人类的亏。
在中国有6种黄连属植物，大部分都是濒危植物，其中的五裂黄连更是被人挖成了极危植物。
就在年开年之际，隐居中越交界处黄连山上的五裂黄连，就差点被人类给团灭了。
年1月8日，云南省红河州森林公安局发布消息，红河州金平县森林公安局民警在县城农贸市场等地，查获了被盗挖的58丛珍稀濒危野生植物五裂黄连。
目前，其中一批奄奄一息的五裂黄连，正在浙江大学接受人工组织培养，如果成功，它们最终将被移栽回到黄连山上。野生五裂黄连还有希望在地球上保住。
一、58丛五裂黄连
年元旦小长假，云南省红河州金平分水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的喻智勇，在当地的传统集市上，看到一位老药农，他的药材一捆一捆摆着，每一株根部都用苔藓包着。看得出这是一位很有经验的药农，吸水性很强的苔藓，一直在给脱离自然环境的植株提供水分。
走进一看，老喻心头惊得一疼：“竟然是五裂黄连！”整整58丛五裂黄连！
“这是一种极小种群植物。这个世界上或许也就剩下数百株。”喻智勇说。
极小种群植物，遗世独立——
它们种群数量少。在老爷爷挖五裂黄连之前，科学家估计它们在全世界的数量大概就剩数百株；
它们对生境挑剔，这些五裂黄连应该全部分布在黄连山附近，老爷爷跟老喻说，他连续在山上转了2、3天，如果这里算是五裂黄连的家，老爷爷算是“屠城”了；
正因为极小种群受人类干扰严重，所以它们随时面临灭绝的危险。人们再挖一点，五裂黄连就在地球上灰飞烟灭了。
二、明年黄连开花时，再上山来
就在年9月。
老喻还和浙江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生态研究所李攀老师的团队一起上山，专程去找过一次五裂黄连。
这是一项国家科技部科技基础资源调查专项的课题，调查的内容是“中国西南地区极小种群野生植物调查与种质保存”。浙江大学生科院李攀老师的团队，负责其子课题——“滇-黔-桂”地区极小种群野生植物调查与种质采集的部分工作。
上山那天雨下得很大，走在海拔多米的黄连山上，人跟踩在云里似的。
山路湿滑，一路摔跤的科学家和护林员们，终于在云雾缭绕里爬了7个小时大山后，在一个小山头的近山顶处，看到几块大石头。
石头的表面，有很薄的土层，上面长着五裂黄连。
李老师给我看照片，那天的五裂黄连叶子湿漉漉的，呈现出一片青葱绿，像18岁的少年一样精神有力。
▲野生的五裂黄连图/李攀
科学家舍不得打扰它们。为了能够研究清楚这种植物的DNA信息，他们只是取了每一株五裂黄连的一片叶子。经过保护区的同意，带回其中一株回浙大实验室，用作组织培养。
当时大家约定；“明年黄连开花时，再上山来。”李攀说，一方面，花朵是辨别植物最重要的信息；同时，能够观察、记录到植物的开花结实状况，也是保育研究的重要环节。他们本打算年春天的这次考察，要探访黄连山上所有的五裂黄连。
三、紧急抢救
没想到，那生活在仙境里的“18岁少年”，如今蔫乎乎地倒在了老喻面前。其中一些已经不行了，科学家忍痛将它们压制成标本。就算是五裂黄连的标本，全国也就只有寥寥几份。
更关键的是，老药农手里剩下的植株，细胞还没有完全死亡，要救命！
多公里，一份特殊的快递从云南寄到浙大生命科学学院的植物组织培养室。
年1月7日，科学家开始实施紧急抢救。
浙江大学生科院的姜维梅老师，是植物的“急救医生”。收到几十株五裂黄连后，她心痛地发现，有十余株五裂黄连已经长出了花芽！如果它们还在那世外桃源里长着，今年春天科学家很有可能看到黄绿色或者白色的花朵。
可惜现在，姜老师只能取下少量的叶片、叶芽和花芽作外植体；她用流水冲洗泥土和附着物；在超净工作台上进行消毒，而后用无菌水冲洗；最后，分别放到不同配方的培养基当中。
▲培养基里的五裂黄连花芽
▲培养基里的五裂黄连叶子
接下去有半年时间。
我们这些围观的人类能做的事情，是等待科学家一次次地更换培养基，呵护这些受伤的组织拼命向死而生。
如果能够在实验室存活，它们最后将被移栽回到黄连山上。
不过姜老师给了我们和“少年”一个很大的希望：“我曾经在实验室用培养基成功培养了同样是毛茛科的铁筷子，相信五裂黄连也很有希望再生。”
在实验室里，我看到培养基罐子里的铁筷子，蠢蠢欲动想看世界的样子，也有18岁的少年意气，光华灿烂。
半年后见，五裂黄连。愿你自己不会觉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