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屈菜

注册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

康熙朝曹寅才是红楼梦的真正作者金陵残梦 [复制链接]

1#
免费视频网站vip账号和密码 http://liangssw.com/bozhu/14772.html

第廿六回盛世再振《红楼梦》残梦重圆

诗云: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
  
  是幻是真空历遍,闲风闲月枉吟哦。
  
  情机转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

这首亦真亦幻、亦情亦恨的‘禅诗’,乃是乾隆十九年甲戌后,世人读了《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在第二十一回回前的朱批中看到的。究其谁人所题?朱批者有批云:

看官,批书人这《批》,批得也忒蹊跷:眼前批的是一部《石头记》,如何说‘有客题《红楼梦》一律’?既然此‘客’‘深知拟书底里’,又是‘绝调’(生前最后一唱);如何又忘其姓氏名号?客也必知《石头记》《红楼梦》之前因后果的。

《石头记》面世,风靡一时,乃至朝野;如何国家档案馆里也找不出当时的‘正史’记载?如何‘拟书底里’不曾公诸于世?可知其中必有难言之隐!不妨推演一番,以供读者消愁解闷,或当着‘戏说’嗤之以鼻,各尊其便。

话说乾隆五年冬,北京崇文门外菜市口,那处少为人知的普普通通小四合院儿里,曾是畅春宫女官才女,后由康熙撮合,嫁了曹寅雪芹儿的李氏,一生经历过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四朝,年过八十有三,终于走完了沧桑红尘路……

就在这年腊月,赵庆代职沧州令期满,进京交差;因赵庆为官正直、勤恳,复又被任命为苏州府吴县令。就在十九日这天,闻知李老夫人归天;便前往吊唁,只因皇命在身,不可久留。又因曹忙于母亲丧事及曹家先人迁葬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便把新近整理的一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稿本交给赵庆,一则让幼石贤弟带回,请执信叔过目;二则怕贤弟耽搁久了,误了前程。便早早安排与

曹霑同船离京。

不久,赵庆赴吴县上任。当赵执信翻看六子幼石带回的《脂砚斋重评》稿本时,对那更多的评批甚为感叹,也觉察到曹另有智谋在‘批’,这便是藉着评批,或明或暗地写些《红楼梦》的成书底里。然而在秋谷看来,当前世道还难以透彻;据传这乾隆皇帝也是一位爱‘咬文嚼字’的主儿;也就放心不下。秋谷深知‘脂砚斋’猫腻,也知‘脂砚先生’机锋所在,于是提笔找了一处空白,写下本回开篇的那首‘禅诗’(此诗首见于年《乾隆庚辰秋脂砚斋四阅评本》第二十一回回前批,未必针对此回而作。)。但等冯德培前来取稿时,传知侄:不要急于露底,切记终守‘韬晦’二字;可将八十回之后的几十回,抓紧整理方为要事、急事。

再说李氏死后与夫君曹寅雪芹合葬在丰润自家的莹地里,方方面面皆无纠纷,逝者、后人皆大欢喜。当初,丰润本地汉籍曹姓,曾经拒绝入了旗藉的江宁曹氏联宗;自从雍正皇帝崩,弘历继位,追封(仍以雍正年号颁旨)曹振彦为资政中议大夫,原配欧阳氏、继配袁氏为诰命夫人。封曹玺为光禄大夫。不久,乾隆皇上颁旨,封曹朝议大夫,职内务府郎中;曹寅之孙曹天佑,迁州同职。至此,丰润本族方将从清入关的曹锡远一支,纳入《五庆堂重修曹氏宗谱》。从曹锡远(九世)到曹振彦(十世)、曹玺(十一世)、曹寅(十二世)、曹颙曹(十三世)、曹天佑(曹霑,十四世)共六代。至少,丰润汉人曹氏宗族,自此接纳了已入旗藉的江南曹氏;不能不说这是一大进步!多年后,曹天佑、曹杏斋(曹霑幼子)亡,乃至无后的曹,年老体衰,无力照应,至江宁曹家绝后,丰润祖莹断了香火,久而久之,便荒无人知。只有‘丰润土地神爷’记得还有那么一挡子事儿。

\

或许康熙爷地下有知,托梦给孙子弘历,照顾一下曹家后代,所以曹家才免于‘茆椽蓬窗,瓦罐绳床’之苦;加上李氏的私房积余,粗茶淡饭倒也过得去的。从此后,曹一门子心思全放在了《金陵十二钗》上。曹霑闲暇时,或与紫烟一道,帮忙抄写、装订成册;曹曹霑叔侄二人或者全家三人,也常常坐在一起,议论《脂批石头记》八十回以后约有不足四十回的遗稿,虽然原稿看来齐整,回目也大致不缺,只因爹爹走得仓促,只有最后不足二十回未曾仔细增删修订过。如今再翻看,记得当年父亲在世时,有一次帮父亲誊清书稿,见过《狱神庙茜雪慰宝玉》及《花袭人有始有终》等五六稿,(第二十回批语载)如何眼下不见了?仔细想想,此书稿只是自家人读过,也未曾有外人借阅;或许抄检织造府时散落,或是父亲自己抽下。曹又想不起如何迷失的,心里便犯起愁来:若要‘修补’父亲《遗稿》,非同作批,而如同‘补天’,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忽然记起那年在‘荔轩’当着父亲的面说的一句戏言——天下文章属三江,三江文章属我乡,我乡文章属我爹,我给我爹改文章。——原来竟是一句谶语!如今却成了‘小孩儿家口没遮拦’戏出狂言的报应!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整日家在‘梦跛斋’里冥思苦想,增增补补,写了又删,删了重写。身处‘梦跛斋’可再也梦不到那‘跛足道人’前来点拨;只好在笔下幻化出来:,那一回是赵姨娘勾结马道婆,施妖法暗害宝玉、凤姐。有一僧一道,自称‘南无解冤孽菩萨’,前来搭救姐弟二人。【见那和尚是怎的模样: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
  
  破衲芒鞋无住迹,腌臜更有满头疮。那道人又是怎生模样:
  
  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
  
  相逢若问家何处,却在蓬莱弱水西。】

这‘癞僧、跛道’,善事完毕,茶也不吃,更不受财礼。如今‘造出’这和尚,只说他‘长大’,而讳‘弯腰驼背如畸笏’的怪模样;因贾宝玉失了通灵宝玉,灵魂出窍,家人以为不治。这僧前来还玉,扬言要酬金一万两银子!转而又怕世人误会:如何那‘南无救世菩萨’如今变得铜臭不堪;岂不亵渎了‘一僧一道’的么?情急之下,便笔命这和尚,手里也拿着一面宝镜,此宝鉴只可驱鬼(《红楼梦》百十六回),而无正照、反照之功能……

如此这般地忽悠一番,全书的故事倒还连贯。在曹霑、紫烟看来,尚可通读;而曹自己倒觉得:‘我给我爹补文章’实不可为!今既为之,总有些‘续貂’之憾。而又不得不为!所以后世人读过百廿回《红楼梦》的后面几回,总是觉得写的不如以前。曹、曹霑叔侄也是勉为其难,怎能与曹寅雪芹并论?

俗话说,债银多了不压身。而‘情债’欠的多了,则是另一回事儿的了!已是五十多岁的曹,弯腰驼背,鞠躬尽瘁,仍为此笔耕不止。

就在曹整理、修补后面的几十回,焦头烂额之时,一日,冯德培赶来,带回当年赵庆带走的那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稿本。德培就将秋谷切记‘韬光养晦’的意思说了一遍,就让那《首评本》不妨再传抄几年。德培又道:“赵爷爷起初还能自阅自批,年过了八十后,眼神儿更不行了;那书稿都是他的孙子读给他听,那些评批也只是口授,别人代写的。爷爷还说,八十回以后的几十回,要赶紧整理。辑完之后,只需过录一份儿,带过来就好;庆叔远在江南,往后德培就听叔的……”曹听罢心头一紧,寻思:秋谷叔怕是等不得‘红楼盛宴’散场的……

几年之后,就在乾隆九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一代诗宗赵执信,秋谷先生享年八十有三。此时此刻,一屡忠魂化作野鹤,飞往太虚幻境去了;就在那里找到了曹寅,常在一起煮酒论诗;却对‘金陵十二裙钗’的苦难遭际只字不提——那只不过是滚滚红尘中之一梦耳!

话说乾隆九年入秋以后,赵执信自觉将不久于人世,常常念叨他那远在苏州吴县的六子庆儿。虽是念想,却又不愿招庆儿回家。毕竟这位自幼被称为‘神童’的庆儿,一生心血浇灌的父子之情,心灵必是相通,互为感召;就在仲秋节前,庆儿忽然站在老父床前。那时秋谷已经双目失明,此次父子相聚,各自心里都是清楚不过的。赵庆日夜守候在老父身边,只说些吴县吏治之事。老人总是悉心倾听;有时也插话只讲些禅宗道理。

一日,老人突然兴奋,命把庆儿近来所作《岱宗》、《阙里》二赋,重来吟咏一遍。听罢,又命庆儿取笔墨,叹道:“余年逾八十,学道弥坚,清净坐忘,止观自足。余口授一篇,曰《题幼子庆赋稿》,以激励进取。后有识者,始信家庭无异学,余非私誉其子也……庆儿读《骚》、《选》二十年,年幼时有《梅花》一赋,播闻于外,今此二赋较前益进。……”于是秋谷口授,赵庆笔录:

……

固知学与道无二理。道未尝废学;学未始不可入道也。夫

文章声色,自有定价。绝妙一时,脍炙人口者,未必皆佳构。

至佩服丰润(河北丰润县)卓然盖世鸿文(丰润有谁当的起赵执信佩服的‘盖世鸿文’?),古人叹为俟河之清(古今少见之鸿文也。)岂不良然?

……

秋谷歇息了一会儿,长叹一声,示意庆儿不必笔录,道:“当年,昉思文章(当指《风月宝鉴》)声色(当指《石头记传奇》),妙绝一时,‘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然非‘正道’;雪樵曹寅撰《金陵十二钗》鸿文,乃‘传情入色,自色悟道’,正道也!听德培讲,寅兄一家三代迁葬于丰润祖莹与康熙景陵之间某处新茔,必是曹贤侄主意,善哉!妙也!昔时我曾说过:,曹贤侄虽无功名,然‘内足于己’,亦学者也。曹寅兄更乃大学者鸿儒也!不求胜于人者,方可胜人;非鸿儒者难有鸿文与世(曹霑鸿儒乎?)。”

赵庆录罢,读给老人听,秋谷逐句修订数遍方休(赵执信绝笔!)。接着老人从枕下取出书柬一束,示意庆儿拿去,交代道:“……此信柬是我几年前写下的,一封写给山西阳城陈家;另一封写给阳城田家。设法转给曹贤侄保管,或许会有用场的……。”

赵庆明白,老人一直放心不下那部‘盖世鸿文’的。便试探着问道:“陈廷敬、田从典二位阁老,已故去多年,还有何事相商?”

秋谷道:“老一辈虽仙逝多年,而陈、田两家祖居稳在,相信仁人君子之家,家风无异学,子孙后代断不能无情无义。趋势附炎,何况晋风也是颇耿直且讲义气的。”

秋谷老人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息了一阵,继续道:“当年的忘年老友、内阁大学士、玄烨曹寅还有纳腊性德的老师陈廷敬,及康熙二十三年山西乡试时,录取的门生陈廷翰(陈廷敬胞弟康熙甲子举人。与田从典同科举人。),陈阁老的的第三子翰林院的陈壮履(康熙丁丑进士)、嫡孙翰林院庶吉士陈师俭(雍正丁未进士)。再说,弘历的老师、已故相国田从典(字文端。秋谷门生,乾隆的老师),原籍也在阳城,其家人后人,或在京城,或在阳城。那‘丰润鸿文’如若失传,执信之罪孽大焉!我身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必打扰陈家、田家……。”

几天之后,赵执信安安静静地离开了人世,暂厝于秋沟。从此后,这世界上亲历《红楼梦》全过程的人,已全部到太虚幻境警幻仙姑处交割、销号去了。不予言表。

转眼到了乾隆十年乙丑正月。赵庆带上家仆二人,启程进京。请恩师汪由敦为家父撰写《墓表》、《墓铭》。此时的汪由敦已是内阁侍读大学士,深得乾隆皇上宠信,然者,能为自己的恩师(田从典,文端)的恩师——师爷赵执信撰写《墓志铭》,先是荣幸,也是义不容辞的。于是满口答应。

赵庆趁机来到崇文门外蒜市口曹家。曹这才得知秋谷叔年前已经过世,痛哭不已。诉说自幼便喜欢赵叔,那还是在舅舅李煦家,就是愿意为这位年轻叔叔磨墨,看他挥笔写诗,脾气也合得来,围着叔叔转,其乐无穷。今生再也不能的了……。赵庆劝慰一番,便把爹爹临终前的话,说与曹听;又将父亲留下的遗书两封交代给了曹。曹也是何等聪明之人,也就明白赵叔的心意,把信仔细收藏了。然后,赵庆才将父亲补充写有大量评批、注释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抄本还给曹家。因见曹正在整理后面的几十回,也就放心了。当晚赵庆便住在曹家,二人坐在‘梦跛斋’长谈;赵庆便把几年来江南的兴盛迹象,官场风气说与曹兄。

赵庆道:“当年都说雍正‘心狠手辣’,多有非议;回头看来,康熙皇上吃亏就在‘心慈手软’上,晚年时官场贪污之风已酿成大势,那些贪官污吏们,也看准了康熙皇上的弱处,便有持无恐;有人猜测当年康熙皇上,也曾有想退下位来做个太上皇,一面监督胤禛,一面保护弘历。谁知竟一病不起……如今的乾隆皇帝,看来大有康熙遗风,却比他爷爷厉害多了……再来个‘乾隆盛世’怕是天意了……”

曹道:“我也这样想过。当初爹爹写《金陵十二钗》时,立意便是‘居安思危’;若盛世重振,便是《十二金钗》出头之日!”

赵庆道:“理应如此!不过——不过您我两家的老人都曾在宫里伺候过,猜度皇上心思已成习惯;不如此便无立足之地。家父曾说当今皇上是位‘咬文嚼字’的主儿,用语不当也易成狱的。

曹接道:“也有所耳闻。事到如今,只有仍按赵叔当年立下‘韬晦’之谋略,一如既往了。过急,难免生出些枝节……”

此后几天,因汪由敦约定取《墓志铭》的时间未到;赵庆便走街串巷,留意地摊儿、书铺,倒也发现几卷《无评本石头记》,多是些有头无尾、或零星卷本,便买下几卷《伪续本》带回家中作奇文欣赏;看来多是些坊间肤浅之作,虽是伪劣之续,也可体谅到世人对全本故事的渴求。若不尽早出全,则必定有更多的伪劣后续。于是,曹、赵庆二人商量:当务之急便是把这《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作为前八十回‘暂定本’抄售问世;中间不留空闲,不妨再略加些评批,以《三评本》、《四平本》新本名义,拖些时日,待补好后面的几回。然后可隔三差五地把全本陆陆续续交给冯德培……。

又等了几天,赵庆便到汪由敦相府上取回《赵执信墓志铭》。曹已辟一空屋设下香案及赵执信灵位,曹赵庆曹霑三人面对灵位前的《铭文》叩首毕,但见汪由敦相国亲撰的长篇墓志、墓铭合而为一的《墓志铭》:

文林郎前右春坊右赞善兼翰林院检讨赵先生执信墓志铭

三人默读。当曹霑默读到《铭曰》时,便大声朗诵道:

名不厌高,才不可恃。

饮酒得过,岂惟子美。(子美,杜甫字)

抑有天焉,司其行止。

心无瑕疵,何恨于此。

清贯遐龄,一代瞻企。

复昌其诗,足以传矣。

吾言勿夸,欲垂信史。

勖哉后嗣,尚笃尔祉。

众人默立,感动得热泪不止:当朝有如此大义相国,则必有明君矣!‘盛世思危’也就用得着‘金钗十二行’的了……

赵庆离京回到颜神镇,便丁忧守孝在家。直到乾隆十一年,赵执信安葬于博山县城南土门村一处名曰‘天阶’地方。生前只登上‘天阶’几步,只有七品文林郎官职,便跌落下来,终生不恨不悔;清贯遐龄,饮酒得过,岂惟杜工部?终也。复昌其诗,足以传矣。登上康熙盛世诗坛顶峰!几世几劫之后,人世间发生了一场称作‘文化□□’的动乱,诗宗赵执信的枯骨,也未曾幸免,暴尸天阶。嗟乎?

秋谷葬后,赵庆只因‘忠孝不能两全’便于乾隆十二年,带上寡母,提前回到苏州府吴县任所居住;仍把《石头记》之事放在心上,只是少了些奔忙。

此后几年,曹霑、紫烟在后院自己号称‘脂砚斋’的房里,帮着叔抄抄写写,时而也参谋些己见,曹也多采纳,作修补缺稿之用。于是,便在那位‘贾政未曾见过的’僧人之后,有加进一位‘空空道人’暗射曹霑;说他在‘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之后,访道求仙,路过大荒山青埂峰下,忽见一大石上字迹分明、编述历历,把那顽石上的文字抄录下来……只可惜那时的空空道人,并非后世之‘大黄山旅游者’。若与脂砚共同抄录,则非‘幻象’也!……。曹霑戏言妻子紫烟道:“你既然到青埂峰下抄录那石上文字,不妨就在你的房门上写下‘脂砚斋’三字,此房便是‘紫烟大士’吃斋念佛的修行洞府,岂不更妙?”紫烟听此玩笑话,反倒郑重说道:“未尝不可!只是过分张扬的了。依我看,叔的‘梦跛斋’也是戏言,何曾写在门前?咱们不妨变个法儿——附耳过来,”于是便对霑儿嘀咕了几句,曹霑拍手叫道:“果然雅致!秋谷爷爷的《藏砚记》有云:南唐砚,我家的‘南唐脂砚’,不仅‘端方正直’,还有灵河岸边三生石上,下凡的一位‘林妹妹’呢!”紫烟笑道:“管她是你的‘林妹妹’,还是‘杨妹妹’。这‘四方平直’四字,不若改为四字,等同‘脂砚’,写在我家门上,咱们这屋子便是‘脂砚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岂不风趣?……”

果然不久,那前后院隔墙的门上,出现了四个字。曹看了,已经明白,也不言语。觉得此四字,巧在也正是曹家家训之意;又隐那古砚之‘端正’,‘始信家庭无异学’!(秋谷《题幼子庆赋稿》语。)……可歌,可叹!

列位看官:说来也奇,江宁曹家自没落迁京,住在崇文门外十七间半房。那旧址至今已近三百载,曹家旧迹早已模糊,唯有这‘端方正直’四字,必是受了那日月之精华,虽那崇文门已不存,然而,今址北京市广蕖门内大街号院内,据说,只有那四字尚在。鬼驶神差,仍可鉴日月!

书归正传。

却说自乾隆登基迄今已十有六年了。世人已经觉察到盛世的日子好过得多,至少不必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就在这时,年过三十的紫烟,‘侥幸’为曹家产下一名男婴。阖家欢欣鼓舞,曹家后继有人矣。原来紫烟二八之年过门后,不曾生育,十多年来那些庸医开出的草药,也不知吃下了多少麻袋。近几年,那剩下的几麻袋药草已被虫儿吃净;紫烟却怀胎十月,产下一儿,可谓‘侥幸’!也就喜在那‘幸’字上,便为这小子取乳名‘杏儿(幸儿)’。从此后,紫烟夫妇一门子心思都放在伺候杏儿身上,比起当年孙氏照看玄烨还要尽心尽力。这小四合院儿里一时间变得生气活现起来。

俗话说‘有了苗儿不愁长’。转眼杏儿已到周岁生日。阖家也是为了凑个喜庆热闹,便准备在这天让杏儿‘抓周’取乐。正在此时,可巧德州的冯德培提着一篓家乡的时鲜瓜果到来。阖家惊喜不已,远在德州的德培几年不见,如何得知杏儿生日前来贺喜?于是便尽往那吉祥好处胡思乱想起来……

谁知这小儿对平时常见的书藉、笔墨、胭脂粉钗一概不理,倒是那些元宝、制钱儿、秤戥之属觉得新奇,不知是何劳什子,便拢来把玩。曹不以为然,笑得开心;而曹霑心里嘀咕:莫非此后曹家与官场、功名无缘?想想自己,如今都是奔四十的人,空挂个‘州同’衔,却一事无成!脸上便有不悦之色。倒是德培看得开,笑道:“我这小侄儿,眼力不凡!银子贪多了不好;而没银子却是万万不可的!看那鰴商,子孙后代出了多少名宦!”曹笑道:“德培贤侄说得不错,当今的太子少师(三年后迁太子太师)、大学士汪由敦,便是鰴商家里出身的,事在人为嘛,若像贾宝玉似的只抓些脂粉,也未必就是好色之徒……难道?”德培又道:“我那爷爷冯廷櫆,诗名是有的,只作修真养性之用;哪像秋谷爷爷,诗词文章也是一份事业的。我弟兄们如今便把抄书做了事业,家境日见好起来。秋谷爷爷却说,弟兄多了,不必同操一业,于是便拿出一张‘壹仟两’的银票,让我家弟兄靠近运河再做些别的生意。爷爷说,这银子是奶奶、叔给的。德培都记在心里。到如今德州码头附近已有几处小买卖,兼着售些《石头记》抄本,眼下盛世,生意极好,抄本供不应求的。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冯家子孙不会忘了这情义的。”曹道:“这就好!银子若不用在正道上,恶铁不如。”德培道:“这两年,忙着码头上的生意,赵庆叔常常托漕运道儿上朋友捎信,说是两三年内,不必打扰叔,这不,整整过了两年,又正巧赶上侄儿生日……。”

此后德培便住在曹家。曹便将赵庆带回的那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拿给德培看。德培认得秋谷爷爷笔迹,但见回前回后,批写得密密麻麻,难以分辨;曹见德培面有难色,道:“我已整理出来一个母本,你走时可带回去。用它两三年的功夫,抄它百十部,人手不够便花些银子,请些清贫人家子弟帮忙,多付些银子就是了。不必担心,你走时,先带上一张‘伍佰两’银票,千万不要委屈了穷苦人家的学子。记住,写成之后,先存放起来。就算我曹请他们帮忙了。……”曹又将他的主意详详细细、如此这般地说与德培;德培不住点头称是。

不久,德培离京。行前曹拿出一部工整的书稿,只见封页写着:

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德培不解,眼下明明是乾隆十七年壬申,如何眼前这《乾隆甲戌重评石头记》竟是两年之后才再阅重评?本是壬戌年(乾隆七年)前后秋谷爷爷评阅过,自己是知道的,那年是狗年,正是自己二十四岁本命年,不会错的,必是曹叔把‘壬戌’狗年错写成‘甲戌’(乾隆十九年)狗年了,后推了十二年。

曹见德培满面疑云,笑道:“不错的!此前的那个本子(指《首评本》),虽然有些评批是秋谷叔所写,就是明眼人也看不出的;如今这本子上的‘重评’,不仅有三十年前秋谷叔秘访江宁织造府时写下的,也有他去世前几年亲自写的诗批、字批,注释等。仅仅这些禅诗、禅释,《庄》批,哪里是‘紫烟’可以圈点评批的?必是‘鸿儒’所为!到如今,老一辈的知情者,如朱彝尊、陈廷敬、李煦等都早已过世。若云‘乾隆七年(壬戌)脂砚斋重评’,那功底、那口气,易被人觉察,至少怀疑赵执信所为;今曰‘乾隆十九年(甲戌)再评’,此时秋谷叔已故去十年矣,除了赵、曹、冯三家,只有天知地知……”

曹继续道:“再者,这部《甲戌再评石头记》,比那《首评本石头记》,不仅多了许多秋谷叔的评批及注释,还增加了十回,共六十回。因那第六十三回有一处湘云、芳官戏骂‘野驴雄奴’情节,宝玉说:的话。眼下不宜,待些时候再说……”

却说曹寅嫡孙霑儿曹天佑,虽是出生在江宁织造府,在局外人眼里,那是人间一等的温柔富贵之乡、钟鸣鼎食之家。实则非也!若不是康熙皇上欲南巡,国库不宽余,时间也来不及;执意要住在江宁织造曹家,否则没人会相信,这里是皇上‘吾家老人’的住处。霑儿出生时爷爷曹寅已故三年,爹爹曹颙也在七个月前病故,孤儿寡母,十二三岁时,又遭家难。如今几十年过去,虽挂了个‘州同’之名,实则只是个笔帖式,且是吏无定所。自从儿子‘抓周’时,德培的一席话说到了曹霑的痛处。如今快四十岁的人了,做官不成,经商不会;别说是鰴商晋商,竟连冯德培也是不如的……。从那时起便落下一块心病,常常借酒浇愁。

光阴似箭。展眼到了乾隆十九年甲戌正月。身在德州的冯德培一家,忙乎了两年,按照前年曹的筹谋,便将几十部精抄的《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由德培弟兄出面,托付给事前谈妥的几个扬州商人船户,讲妥价钱,也不收定金,多卖多得;谎称是京城贩来的,只卖扬州一地,回头一总算帐。发排完毕,德培便把挑出的精本几十部,准备停当候着。因手头有那五百两银子,都是选购上好笔墨朱砂纸张。那些穷苦的学子,听说在运河漕帮中销路极佳,,且是精本难求,售价翻番儿,自家收入不菲,便更加仔细、哪怕慢些,也要工整抄写。

不上半年,那扬州商人回船德州,要求订‘货’。说是扬州人有钱,先被那盐商丝商抢购,说那书不仅故事耐人寻味,白纸黑字朱批,更是养眼。德培弟兄谎称还有十几部是从东昌府弄来的(谎话),说妥是京城有人订的,便道:“你不妨先带到京里销销看,回头我再派人下去收几部与您。说实话(又是谎话)这书是远道而来,物以稀为贵,运河几千里,看看哪些大码头上价钱好,便在那里销……”

想了想又道:“您在京里,只说是扬州带来的,若实说德州进的,您以后就难再得的了……”那商人诺诺,高兴而去。

不到俩月,那商人返回,说是北京比起扬州更是好销。多是些有身份的文人购买,只是出手银钱不如扬州大方。德培听说,心想:何不自家到京城里瞧瞧。只给了南去的商人十几部,其余的几十部精抄本,连同以往抄写的《无评本》、《首评本》,因抄写不佳的本子,自己一并带进京里,先将无评无批的老本投到坊间、庙会的地摊儿上,只收少许的铜钱儿一回,那些摊主见是新书且又便宜,无不欢喜。然后找了一爿大当铺,说是从南面扬州带来的,只因路途上银两被盗,

无钱返程,便做了‘死当’,那当铺掌柜倒是断文识字的,打开包袱,但见《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但见那‘乾隆甲戌’四字,心里便嘀咕了起来。再翻看了回目、凡例,又选了几回粗略浏览,便不撒手。心想,如此大部头小说,写的得趣,诗词新奇,可惜只存六十回(《甲戌本》只出六十回,见后)。看那文笔、口气,决非坊间之作。前朝不见,本朝也闻所未闻,更是不解,莫非唐人传奇?宋人评话?也不像……便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客官,在扬州几两银子购得的?”德培也未加思索答道:“五十几两——”那掌柜头也不抬,从抽屉里找出一张‘伍拾两’的银票递给德培,德培后悔不已,也只得再三道谢。

晚间,德培抽空来到十七间半房,见到曹叔叔,那般惊喜自不必说。德培便将两三年来的事儿,细说了一遍,又从腰间掏出当来的那张银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曹面前,未等曹开口,德培急道:“侄子并非亲来还债的,叔叔先收下再说——”于是便把‘假当’的事儿戏说一通,叔侄二人大笑不止。德培又道:“曹府的恩情债,冯家难以偿还的”说着忍不住呜咽起来,继续道:“这张银票是由侄儿在北京亲手交给世人的第一部《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也算是个定本,有这银票作证!留在叔叔这里,做个念想……”

此后德培因要四处奔忙,只是住在客店里,在那里四方来客云集;一日,德培与一位泽州晋商闲聊,那位晋商很是瞧不起鰴商,说山西煤铁之利,岂是鰴商能比?那人说得起兴,道:“这还不算,就说阳城陈家,从大明嘉靖年起至今,一家就出了九位进士,举人也有十来位。听老辈儿人说,那年有位朝廷阁老过世,传说那阁老还是康熙皇上的老师。康熙皇上派皇子(康熙第三子城亲王)亲自送阁老回阳城安葬,说是陈家府上建在半山腰上,气派无比。安葬那天,人山人海,大约周围百里的之内的百姓,带上干粮走上几天,非看不可的;至今我还想到他庄子上看看。这还不算,阳城县城里在雍正年间又出了一位田阁老,……”德培知是赵执信爷爷的门生田从典,也不敢吱声。忽然心生一计,道:“我那庄上,有位本家爷爷,当年在朝里做官时,认得陈阁老,他的儿孙如今把老爷子留下的一部书抄来分送,我这里正有一部,就请您带上这书,回泽州时,以送书为名,堂堂正正进那相府,陈家必以贵客相待……说不定您做生意还用的着陈家……”那晋商一听,巴不得有个机会巴结官家大户,真正天赐良机也!于是千谢万谢,非要请德培下馆子……

又过了几年,不知抄售多少部《重评本》?都传到何方更是不得而知。只听赵庆来信说,乾隆乙亥(甲戌次年)年在苏州杭州一带已经见过《甲戌再评本》,只是见到更多的六十回以后的‘伪续本’,令人担忧。曹也曾听得曹霑说过,心里已经早有盘算,也不十分着急。估计德培也该来京了。

就在乾隆二十一年丙子仲秋前,冯德培提着大包小包的来到曹家。平时极少有亲朋好友走动的曹家,顿时又热闹了起来。十五这天晚间,曹家四口,加上两位老仆及德培,坐在院子里,摆上德培带来的德州府上好的乐陵金丝小枣、武城古酒等,赏月闲聊。曹见那武城古酒,感叹不已,自然想起当年在织造府赏月时的情景:饮‘芙蓉花’泡制的家酿美酒,上了年纪竟然越发记得真切!对德培叹道:“今年的五月初七日一过,家父(曹寅雪芹)便进了百岁冥寿的了(,5,7-)。当年家父在世,每逢仲秋佳节,总要全家聚在一起饮酒赋诗的。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仲秋节还在,就是缺了‘仲秋诗’……”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夜色已晚,杏儿瞌睡,紫烟一家回房去了。曹领着德培回到‘梦跛斋’,取出已经准备好的一摞书稿,约有二十回,交与德培。想了想,又从中抽出几卷,但见第七十五回,回前空白,于是提笔写下:一行字,德培明白,今日仲秋,非五月初七,也不言语。

曹又从旁边镇纸下取出两枚纸条儿,德培见是两张封面标签:

一曰: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左侧一行小字:乾隆乙卯冬月凡四阅评过

另一曰:乾隆庚辰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庚辰秋月定本

德培心想:秋谷爷爷过世已十五年了,《甲戌本》以后无人再敢疑神疑鬼的,如今再用不到一年功夫,又出《乙卯阅评本》(年)《庚辰阅评本》(年),何苦呢?……。曹道:“自从《甲戌年抄本》六十回问世以来,人们恋恋不舍撒手释卷。于是坊间伪续者比比皆是;然而又都是些胡编乱造之作。我想了多时,方醒悟出秋谷叔当初不让一次出全,也不可拖得太久的道理。拖得久了,必有图利文人续貂牟利。你把这六十回以后的二十回带回去,把家中所剩的《甲戌抄本》,统统再补抄十回,换上个‘乙卯’标签儿,摇身一变,不就成了七十回《乙卯评本》了么?过了年便是庚辰年,如法炮制,便又生出一个八十回本儿的《石头记》来。以后只出八十回本,不妨把价钱提高一点……”德培拍手笑道:“一石多鸟,一箭数雕!那些个续貂者必是以为撰写《石头记》之人还在继续作梦,再伪续便没趣的了;我的生意更大……”曹道:“不知是个什么理儿,假货总比真货传得快?”德培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些年我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不少的伪续本,有些个假货竟成了淫词秽调!有些个编的只是逗人取乐,喷饭可也……”

曹思索了一会儿,笑道:“《石头记》这本子,就到此为止。往后也没那闲工夫跟伪本转悠;不过,我倒是想,这八十回《石头记》后面还有四十回哩!……”

德培闻听,喜得几乎跳了起来,急道:“何不凑些银两,雕版刷印全本百二十回《石头记》?那买卖可就大了!”

曹道:“近时还不可!一则尚未修改完毕;二则龙心难测,说不定书中某处不对某人口味,或另有图谋,告了御状,则吉凶莫测了!当年你那秋谷爷爷执意上演《长生殿》,本意于治国与兴朝,百利而无一害的,康熙皇上虽是心里明白,却也只能违心治罪于秋谷……如今《石头记》平平安安地到了这份儿上,不敢再有丝毫闪失,……”

德培若有所悟,道:“若担心前功尽弃,何不另用个书名,改头换面……”

曹听了这话,拍案惊喜,道:“咱们想到一处了!这全本《石头记》,当年秋谷叔已定下名称,曰:《红楼梦》!只是——只是这《红楼梦》如何与《石头记》接榫?后面的四十回多是些宁荣二府败落之事;如今盛世,极易被些小人诬告,说它影射大清……”

德培毕竟年轻,在这真假难辨的世道上,经历多年,脑瓜转得极快,道:“这事儿好办!、——往后不必用‘脂砚斋评批’的名堂;只用《红楼梦》之名,单独抄出那后四十回,只要书中故事与《石头记》暗地里‘接榫’便可。如今伪续本极多,不提‘脂砚斋’、不加评批,哪个会晓得谁人伪续、谁人原作?”

曹拍手称妙,补充道:“甚妙!让那伪本去‘明修栈道’,用这真本‘暗渡陈仓’,妙计也!不过不必一次出齐,《庚辰抄本》照出不误。”

德培道:“叔放心!侄儿这几年见的假货多着哩,我就另找抄手,模仿伪本口气、纸张、格式,故意做的粗糙些,先来它个‘珠混鱼目’,蒙混过关。这后四十回,每年增加十回八回,不妨再胡乱抄上些第七十九回、八十回,用不了三年五载,便可出齐。如此这般,书也出了,我的生意更好做了。若不出漏子,咱们再凑足银子雕版刷印,堂堂正正印出一部真正的《红楼梦》不迟!”

曹道:“正合吾意!只怕我等不到那时……总有那么一天,以后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却说曹霑几年来因觉得自己年过四十,一事无成,常常饮酒解闷。他这一代人,自懂事时起已是雍正年,十二三岁时,又受封门抄家之难。近来总是长嘘短吁地怨自己命运不佳,偏偏生在末世;只恨雍正忘恩负义,也不想想他爹玄烨如何能活着当上皇帝!如今他儿子弘历又接着当。这弘历还算有点良心,未曾落井下石,只是给了曹家祖宗的鬼魂加了些不拿俸银的空封号;自己也是是个‘州同’空缺儿。到乾隆初治之时,他哪里晓得康熙爷‘治隆唐宋’的不易?康熙一朝的人里,大约赵执信乃是最后一位离开尘世的。自康熙元年十月二十一日出生,经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见过康熙创业到盛世,体验过雍正的危世,再见乾隆中兴起步;整整经历八十有三年矣。有道是:(《红楼梦》回前诗语,疑为回前诗批抄入正文)。如今当初的冷眼旁观者不再,能预测当今世道沧桑,唯有赵执信一干人,方称得上‘识事务者为俊杰’者也!岂是曹霑所能为?说句公道话:乾隆初治离不开雍正之治的功劳。

一日,曹霑苦闷,独自来到酒馆,向小二讨了一碟儿烧鸭、一壶南酒。正要自酌,但见门外跟进两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后生,见那模样似是兄弟二人,且是两位老实书生。二人进得门来,四只眼睛不住的盯着曹霑,便在邻近找了个座儿坐下,仍不停的瞟着曹霑。曹霑见状也不介意,只是对二人点点头,二人便兴奋不已。于是起身,腼腆地来到曹霑对面,恭恭敬敬地坐下。

还是那年纪小些的忍不住先问道:“先生读过《石头记》么?”曹霑顺口答道:“读过——”二人一阵兴奋,心想,至少有了交谈的话头。那稍大的便搭讪道:“听说《石头记》里的金陵贾府,便是康熙爷爷时的‘金陵曹府’,只有当年的曹家,据说才称得上‘钟鸣鼎食’之家;江南金陵才是‘温柔富贵’之乡……”

那年纪小的瞅着曹霑,见‘其人身胖头广而色黑’(裕瑞语。曹颙的‘颙’字意即‘头广’之意;似其父。),年纪似有五十几岁,便转弯抹角地试探,问道:“看来那贾宝玉的表妹林黛玉,若还在世,也该有四十多岁的了?可惜这‘庚辰秋脂砚斋四阅定本’也是个半拉子。全本里黛玉必死无疑的!……”停了一会突然问道:“先生认得曹雪芹么?”

曹霑一听便警觉起来,再看二人又不像密探之类,只是个未曾涉世的书生而已。若说真的不能,说假话一时也难以启齿,于是便说:“不认识,也未曾见过。”继而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不过——不过‘你要看我写的《石头记》,倒也不难,只要你天天拿些绍酒和烧鸭来请我,这些个胡编乱造之书,我也可给你编些(写)……”

原来这兄弟二人,哥哥叫‘敦敏’,弟弟‘敦诚’。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二子英亲王阿济格的五世孙,爱新觉罗氏后人。敦敏生于雍正七年(曹家被抄第二年),二弟敦诚,字敬亭,号松堂,生于雍正十二年(年,曹家被抄后六年),兄弟二人酷爱诗词,敦敏著有《四松堂集》;敦敏著有《懋斋诗钞》。自从《甲戌本石头记》问世后,二十岁前后的敦诚读过后,大为感动,不仅那‘书里自有颜如玉’,且是情意缠绵真切;金陵十二红粉的诗词歌赋,更是倾倒敦诚兄弟,心想,天下竟有如此奇书,那写书人曹雪芹必是天下第一情种情痴无疑!后来见了连续问世的七十回《乙卯本》,及八十回《庚辰本》,深信曹雪芹先生至今仍还在世的,且是笔耕不止,那‘脂砚斋’斋主,不是林黛玉,便是史湘云,从书里可以看出,黛玉心眼儿狭窄,必不长寿的;因此猜测,这位‘脂砚’必定是新妇史湘云。夫妻二人,一唱一和:一撰一批,夫唱妇随,甚是得体。于是兄弟二人便四处打探‘金陵曹家的曹雪芹’。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许多人都晓得,江宁当年倒是有个曹家望族,只是在雍正爷时已被抄家,一蹶不振,如今曹家后人据说就住在哈德门一带,有个人称‘十七间半房’的小小四合院里,与外人也不相往来。兄弟二人则常常在菜市口附近转悠,果然找到那十七间半破房,心里突然觉得这‘破房’才是‘文曲星洞府’。正在幻想之中,但见院里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个儿不高广头黑面,其貌不扬,哪里像个风流情痴?俗话说:真人不露相;定是文曲星下凡时故意装扮的模样。看那年纪约有五十多岁,也正是写书立说之年。

此后,那位黑面男子,便成了敦诚、敦敏心目中的崇拜偶像、文曲星的化身,于是日夜思念,如痴如狂(有如当今‘粉丝’也!)。有事没事总想往哈德门一带转悠,能够见上一眼‘曹雪芹’,比起贾瑞见上一眼王熙凤,要神采圣洁得多!那一日,在酒馆遇见这人,虽然说他未曾见过‘雪芹先生’(实话!就连自己的父亲都未曾见过的遗腹子。),却吞吞吐吐承认自己也可以‘编写’(编些)。又探听到这位‘雪芹先生’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儿,便推断,他那‘林黛玉表妹’必是先死去了(幻象。此时尚未见到《红楼梦》第九十八回。),这孩儿定是‘新妇’‘脂砚’所生(真象也。)!但是,他如何又不去做和尚,便搞不清的了……。从那以后,兄弟二人又与‘雪芹先生’会过几次;这位‘曹雪芹’表现的更是风趣无限,神仙鬼怪、家常笑话,云天雾地侃侃、忽悠而谈;又说自家是魏武候曹孟德后裔;与东汉的贾复也是亲戚……。那兄弟二人听得如痴如狂,哪里还分得出真假?一次那绍酒烧鸭用的多了,银子带的不足,竟然把身边的佩刀解下作了抵押(有敦氏《佩刀质酒歌》作证),与‘雪芹’同饮,大醉方休。

日子久了,曹霑难免把敦诚敦敏当作笑话说与紫烟开心。紫烟倒是个细心女子,觉得不妥,便说与叔知。曹一听,大惊失色:虽是戏言,也可知有人开始盯上江宁曹家。一连几夜未曾合眼。无可奈何,最终下了决心——搬家!

谁知敦诚敦敏兄弟,有一阵子不见了‘曹雪芹’,便跑到菜市口找来,多是吃了闭门羹。忽然记起:曹家乃是正白旗藉汉人,于是又跑到东四牌楼四条附近打问。据当地人说,此地未见有新近搬来的正白旗藉汉人,怕是在京郊西山里的正白旗驻地附近。于是又冒着山区寒风,不辞劳苦西行,诺大的京郊西山,哪里找得到?可见‘雪芹先生’非凡人也!必是来去无踪,大约又回到大荒山的情埂峰去了……。

敦诚敦敏此后再也不曾见到心目中的‘文曲星’诗词偶像。只得以诗记怀;敦敏写下五言《访曹雪芹不值》,叹道:

野浦冻云深,柴扉晚烟薄。

山村不见人,夕阳寒欲落。

弟弟敦诚更是失落有加,一会儿想这‘雪芹先生’诗笔绝妙,大有梦笔生花之奇气!记得一次饮酒时,说自家是曹操后人,想来不会错的,曹孟德歌赋功夫名震天下,其《铜雀台赋》有这位‘雪芹先生’的《金陵十二钗》,又何尝不是‘立荣宁于左右兮,有灵玉与金锁。揽群钗于金陵兮,乐朝夕之与共。’?虽曾有过‘扬州旧梦’,温柔富贵;如今的‘雪芹和脂砚’,也无非是当年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于是作长歌《寄怀曹雪芹》,咏叹道:

少陵昔赠曹将军,曾曰魏武之子孙。

嗟君或亦将军后,如今环堵蓬蒿屯。

扬州旧梦久已绝,且看临邛犊鼻皲。

爱君诗笔有奇气,直追昌谷披篱樊。

当时虎门数晨夕,西窗剪烛风雨昏。

接篱倒着容君傲。高谈雄辩虱手扪。

感时思君不相见,蓟门落日松亭尊。

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叩富儿门。

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

列位看官:这爱新觉罗敦诚敦敏弟兄,的是一对可爱可敬的满族青年诗人,有情有义,非同一般纨绔。他们是《脂批石头记》,乃至《红楼梦》的第一批读者。也为后人留下《寄怀曹雪芹》的感动。此时,至少二人读懂了书中的‘情’字;见识了书中的诗笔不凡。兄弟二人至死也不明白,所幸见到的这位‘曹雪芹’先生,忽然间在人间蒸发!更不见有‘司马相如’再现。于是便把一部《脂砚斋评阅石头记》,设一香案,恭恭敬敬地供奉了起来。想念时,只需看上一眼《石头记》,在那炷香的缕缕青烟中,似乎可见那位曾经相识,‘身胖头广面色黑’的中年男子(幻影也)……

笔者对二敦没有奚落和不敬之意,事实上,古代文人有将自己所见所闻,甚至道听途说、感受,或用诗词,或笔记的形式传世的习惯,无疑这对后世人有莫大的帮助。虽然敦氏兄弟的痴心误导了自己,错认了曹霑便是‘曹雪芹’,曹雪芹便是‘曹芹溪’;这也怨不得敦诚敦敏的。后世人至少清晰的了解《红楼梦》问世初期,世人何等看重、看好这部奇书的。何等崇拜曹雪芹。这事儿也怨不得曹家,当时的社会政治环境所致,曹雪芹的后人不得不用些障眼之法。

古今中外类似情况并不少见。敦敏敦诚的遗文对后世的《红楼梦》研究探索,造成的误导实在太大;《红楼梦》的真正作者是曹寅曹雪芹,至今曹霑仍被说成曹雪芹!问题在于使用前人遗文资料的人。在《脂评石头记》成书或问世之前,若发现‘曹雪芹’一名的任何遗文痕迹,那倒是值得重视的了。遗憾的是,半个多世纪来,曹霑竟然成了盖世鸿文《红楼梦》的作者而走红……

自乾隆之后,议论过‘曹雪芹’的文人墨客,不在少数。对于他们的议论,如敦诚、敦敏、张宜泉、袁枚、裕瑞等等。一一细校了去,几乎都是看过《脂评石头记》和《脂批》之后的猜测或道听途说。其中袁枚还是康熙末年出生的人,与曹霑年龄相当,他关于《石头记》的议论,也还是云‘曹寅其子雪芹’。这与今天的人看过同样的书和《脂批》之后的猜测或记述,并无太大的差别;如同‘曹棠村’、‘马大观’的出现;如同‘雪芹黛玉合谋杀死雍正’故事等等,千百年后便成了‘史料’;若世人再拿这类‘史料’作证词,只能越证越糊涂。同一部《红楼梦》,由曹寅来写,或由曹霑来写,因其背景包括理念悬殊,其作品内涵内质决不会是相同的!搞不清真正作者的底细,只可观‘风月宝鉴’正面;甚至误读。《红楼梦》的主旨藏在‘风月宝鉴’的背面矣。

书归正传。再说曹一家悄悄的从菜市口搬出,只留下老仆一人守候在十七间半空房内。曹家四口及仆妇在京西昌平府界地,一处满汉杂居的偏僻村落,租了个独门小院,落脚栖身,倒也清静爽气。淡泊日子,甚是简单;不久,曹便把那后四十回中的最后几回也修改完毕。至此,被命名《红楼梦》的全本《石头记》总算大功告成!曹哪里敢怠慢,紧接着便开始整理一部百二十回完整的《红楼梦》稿本。曹霑因惹出那场事端后,情绪低落,如今住在这荒山僻野,酒是不敢多喝了,每日家只与紫烟一门心思教导杏儿功课。

却说曹寅的重孙杏儿,如今已是七八岁的童子,生来聪明伶俐,只是身子骨弱些,模样也好,却有几分女儿态。据曹回忆,当年奶奶孙氏夫人常说,‘寅儿’小时候,在家常常作女孩儿打扮,落地时都说是他夭折的姐姐‘雪芹儿’转世再生的,也就把他姐姐的奶名又给了他。谁知这‘雪芹’到老也还是腼腼腆腆的;在皇上面前跟‘小媳妇儿’一般,气都不敢喘,都是当初‘雪芹儿’这名取得不好……。如今杏儿大了,于是便给他取字‘杏斋’。一家人闲暇时,全都围着杏儿转悠。田园村舍,老少三辈儿,倒也怡然其乐。

转眼又到了壬午年(乾隆二十七年,)正月。去年暖冬,门前那棵老柿树的黄叶尚未落净。一天午后,曹带上杏儿,坐在老柿子树下的一块平整的顽石上晒日头;忽见村前大路上,一辆马车远远赶来。驾辕的正是自己留守城里的老仆。马车停在村口,车上下来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子,风风火火地走来,忽见叔坐在树下,倒身便叩起头来,口称“侄儿德培给叔拜个晚年儿了……”

自从前次带走《乾隆庚辰四阅评批石头记》八十回以后的二三十回,几年来,德培按曹吩咐,已用《红楼梦》之名,每次只出手三两回。那些傻乎乎的痴迷读者,原以为又是伪续的,多不介意。隔不了多久,就见这‘伪续本’竟也‘伪’得可以。真假难辨,便‘以假当真’的,读了起来。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陆陆续续,直等到市面上《林黛玉焚稿断痴情》、《锦衣军查抄宁国府》等回出现,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世上还有比曹雪芹更强的高手,替那《石头记》做出了天衣无缝的‘嫁衣裳’!于是急不可耐,只等见那十二金钗如何‘食尽鸟投林’?众姊妹死的死,嫁的嫁,那贾宝玉如何狠心去做和尚?必是殉情去了太虚幻境……。可惜的是德培手头已无母本可续的了。于是大年刚过,便急急忙忙跑到北京,赶紧到菜市口取回余下的十几回底本;谁知到了十七间半房门前,硬是叫门不开。德培只能坐在门旁等候,过了一会儿,听得院内有些声响,便狠命敲门。老仆从门眼儿里,认得是德培,赶忙请他进来。抱歉道:“前些日子有兄弟二人,每天都来,我告诉他们,主人搬走了,他们不信。我就再也不理的;谁知是德培少爷您……”

德培在此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雇了马车,由老仆赶车引路而来。

曹听了德培的述说,觉得机不可失,何况自己已是年过七十的老朽,有今儿没明儿的。于是赶紧取出早已包好的书稿交给德培。前辈人用真情蘸着热血,写下这千古一梦!《红楼梦》完璧问世成败在此一举矣!

曹站在村口望着远去的德培,几十年积在心里的一把辛酸泪,一时破眶而出。久久地站着,自叹道:“这十几回面世之时,便是老夫‘大梦归’之日的了。此生别无他求……”

欲知《红楼梦》后事如何,且看下回:《美中不足叹残梦好事多魔》。

-6-13一稿

-9-5修订

分享 转发
TOP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